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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日期/2012/07/01
天数/5天
人物/三五好友
玩法/人文
写在前面的话
这不是典型的游记,所以不会很完整地介绍台湾各大景点,只会随着我的步伐记下我在台湾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听到的每一个故事。
这不是攻略,所以没有很详尽地标明赴台自助游的各种注意事项,但是也希望能给看众们提供一些便利。
总之,这只是我,一个骨子里布满不安分因子的女子跟你们分享的一曲关于台湾的狂想曲,这些文字记录了我与台湾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点点滴滴。任何事情只要是“第一次”,哪怕再短暂都是值得纪念的。
台湾,是个充满着浪漫和小清新的地方。来到台湾对于我而言,相当于一个仪式一般,为的是对情感的一次祭奠。8个日夜,收获的感动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所以,我想要分享。
准备好了吗?Go——
摄于西门町
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忘不了的她
那又怎样
我心里也有个忘不了的他
那我们为什么不离开一直生活的城市
找个地方搭伴过日子呢
台湾怎么样
有美丽的风景
有可口的小吃
如果再加上我们的足迹
这样的地方
才会让人忘记时间
管它其他人的分分合合
到最后
只剩我们俩
相亲不相爱地
慢慢结伴老去
摄于士林夜市
空降桃园
当华航CI910的滑轮在一瞬的颠簸中降落着陆,缓缓滑行在桃园机场的跑道上时,我才相信,我确实已然来到台湾了。
那一刻,先前出发日期的一改再改,出发当天的一波三折,在香港机场等待起飞的忙乱和忐忑统统烟消云散,甚至也不再如最初做下决定时那般激动,只剩“终于还是到了”的释然和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期待。
飞机还在跑道上滑行。台湾的味道从还在香港机场的时候已然让我沉醉,因为从上飞机那一刻起直到降落桃园机场,整个航程都被华航空姐嗲声嗲气的台湾腔包围着,“您好欢迎乘坐中华航空” “咖啡需要吗”“入境卡需要吗”“不会,请慢用”……不知道同机的爷们儿们感受如何,反正连同为女性的我听到这样的轻言细语都仿佛在烈日下一口喝下一大瓶冒着冰汽的可乐一般,酥到骨头里。这样的腔调若换作别的地方的女子讲起来也许有点做作,但不知为何从台湾女子嘴里说出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以至于从台湾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我还陷在“就似酱紫啦”“是吼,我也很宣台湾ne”“你造吗”的环境中无法自拔,虽然身边的语言环境明明已变成“唔好啦”“咪就系”“唔该晒”。
来往皆过客 摄于桃园国际机场
摄于华航C910
总而言之华航空姐的台湾腔真的很动听。加之空调很强,于是,就这样,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终于得偿所望,成功踩在了台北的土地上。
本以为极富盛名的桃园机场应该非常有现代感,没想到却简朴到出人意料,而且当时正在修整,显得更加朴素。机场不大,却很人性化。指示牌简洁明瞭,所有必备的服务一应俱全,有些装饰性的小细节,所有工作人员都懂英语。就算是一个完全不懂中文的外国人首次独自降落到这个机场,也可以毫无障碍的找对入境处出境处,顺利进出台湾。我不懂建筑设计,不晓得这座机场的设计是否算好,总之从观感上来说很舒服。从廊桥出来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连接到入境处。过道两旁等距离分布着广告灯箱,多数是台湾各部旅游的宣传广告,五彩斑斓。
拐角处有一所小小的“外货两替”,就是换钱的地方,属于台湾银行。一般机场的汇率都会比在外面换的差很多,像曼谷,如果在市里兑换店里换,人民币兑泰铢的汇率是1:4.9,而在机场,一般都是3.5或者4.0左右。但是,在台湾,机场的汇率居然没有跟外面差很多。不知道是统一汇率还是什么原因,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能直接在机场换到钱而且汇率不算坑爹这事儿对游客来说这都是好事,省掉不少麻烦。毕竟出门在外银两还是很重要的。而且较之在一般银行兑换的100元手续费,机场兑换店只收30元。当然这点是我后来对比了才发现的,当时还是抱着“机场汇率比外面贵”的市侩想法,只换了一点点现钱带在身上。
有了当地货币傍身,顿时感觉底气足了很多。过了这个兑换店再往前走不久就是入境海关了。到达台湾的当天正逢端午,但是入境的人却少的让人心生疑惑。过了海关是托运行李提取处,也是一贯的简朴风格,整个机场不论过道还是大厅地板干净的一尘不然,行李提取大厅的一隅整齐地放置了一排轮椅,供残障人士使用。不得不说,这个小细节很贴心。
再走出来就是到达大厅了。从机场可到市区的捷运正在兴建中,若明年再来,便可体验下了,这次幸有大巴来接,倒也无甚不便(感谢驴友龍眼()的指正)。等车来接的时候,我看到一旁有一个旅客服务中心,可以办理电话卡、酒店预定、租车等等业务。
后来台湾的老师介绍说,桃园机场启用于70年代末,原名叫作“中正国际机场”,民航界好简称为CKS——Chiang Kai-shek International Airport,蒋介石国际机场,国际与老蒋的名号连在一起倒是别有韵味。我坐在车里边听着台湾老师的介绍边看着机场高速路旁赏心悦目的大片绿色,不禁遐想联翩,若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更名为……
人们常说,机场是城市的对外门面,从机场能看出一个城市的特点,而大部分外地人对一个城市的第一印象如何往往也取决于机场或者车站。从桃园机场来看,台北似乎是个简单、质朴又随和的地方。而这点,确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到了证实。若从机场看台北,第一印象——佳。
等行李的时候无所事事,四处张望,再次感叹桃园机场的朴素。出口处有另外一个台湾银行的外币兑换,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在换钱,倒是旅客服务柜台前面没什么人,于是我便走至柜台前,想拿一些台湾旅游宣传册之类的东西看看。
旅游服务柜台旁边就是电信柜台。这么一来,便不得不提台湾的移动通讯。出门在外,第一重要的是钱,第二重要的便是通讯了。因为这两点直接关系到人在异地他乡有没有饭吃和遇到紧急情况时能不能求救
我原本就经常要曼谷广州两地跑,电话早已开通全球通,世界各地都能打,这次来台湾短短几天而已,本不打算再开通当地卡了,不想最后还是换成了台湾号码,因为,当我在电信柜台询问有没有我这种只待8天的人适用的电话卡时,电信柜台的美眉介绍道,台湾远传通讯公司有专门针对短期逗留台湾的3G无限网飙套餐,听着就很爽。套餐分为1天、3天、5天和8天,8天的套餐只需650元新台币,含300元新台币话费,8天内可以不限流量上网,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而有了网络和不限流量这一特权,不管人在哪里,跟朋友亲戚公事私事各种必要的联络通过网络就可以完成,打电话这一行为基本可以用whatsapp、微信、微博、qq等各种网络工具全权替代了。
听完介绍,我已心动不已想换电话卡,只是觉得有点无从下手。我是iphone用户里绝对的新手,半年前爱疯到手时已经装好卡,然后不曾换过,就连时不时地飞回泰国,用泰国卡打电话也只是用另外一台备用诺基亚而已。我只知道爱疯要剪卡。于是我掏出手机给柜台美眉看,问道,我要是买了电话卡,能马上帮我剪卡直接换上吗?
美眉面带微笑说:“没有问题,您现在需要换吗?”
这么着,我当机立断,购买了一张8天网飙卡,省下了全球通的漫游费用,也打消了一个微博控的担心。赴台前我一直担心在台湾的时候手机上网不方便来着。
换卡的时候我再次体验到了台湾服务业的耐心和无微不至。柜台的美眉帮我换好电话卡后,细心地帮我设置好手机网络,逐一解释如何拨打本地号码、国际长途,大陆打进来我的台湾号码需要加拨什么……极尽详细。
但是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我该如何处置换下的被剪得只剩中间sim片的小小一张全球通。等电信美眉介绍完所有电话卡的使用事项后,我道谢,捏着全球通问她:“那,我这张卡怎么办?很容易搞不见的。”
这种问法连我自己都觉唐突,但那确实是我当下心中的疑问,怕把电话卡弄不见也是我无论去哪即使很麻烦都坚持使用备用手机不换卡的原因。
美眉听到此问,突然想起来什么,甜美的笑一秒换成抱歉的笑,不停的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给您了,实在不好意思哦,反而让我满心疑惑。
直到美眉找出一个橙色的一般名片大小的塑料卡片递给我,我才明白她原来在说忘记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这个……叫它sim卡收容器好了。
我接过来细看,这件硬塑料物件很是轻便,左上方印有黑色的电信公司的标志,中间有三个凹槽,可以收容三张手机sim卡,爱疯小尺寸和一般的sim卡尺寸都适用。很简易却实用的小东西。
电信美眉说:“不好意思,能借一下电话卡吗?”
我把橙色塑料片和全球通sim卡递给她,看着她熟练地把sim卡装好,然后交还给我,说:“这样就不会不见囉,祝您在台湾愉快。”
我确实还蛮愉快。如果我是个爷们儿,碰到这般贴心的美眉应该会更愉快。
补摄于回国后
摄于桃园机场电信柜台
在桃园机场入境海关排队准备过关的时候,我正低头检查手中的资料,看入台证、入境卡、护照是否齐全,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熟悉的……粤语。
于是抬头,这才发现排在我前面正在办入境手续的是一位老太太,位置关系我只看到背影,瘦瘦小小,手提一个古旧的布包。坐在柜台里的海关officer是位文质彬彬的眼镜男,手里举着一张空白入境卡,轻声细语地问老太太:“就是这个吼,入境卡,您在飞机上有填吗?”
原来是入境卡的问题。八卦心顿起却无八卦胆的我不敢越过那块标示“等待”的区域,只好侧身探头,看见老太太脸上一片茫然:“乜来嘎,我唔知啊……”(什么来的,我不知道)
海关眼镜小哥继续耐心解释道:“这是入境卡吼,要有这张卡才能入境。”
老太太一脸困惑,连声说“我唔识我唔识”(我不懂我不懂)。
眼镜小哥回过头,音量稍稍提高,向一个已入境完毕坐在长椅上等候的白衣少年说:“这张给你,你来帮填一下啦。”
少年走过来,也是一片茫然,说,我没有笔。
我已看出个大概。大概就是老太太不知何故没有填入境卡,少年估计是同行人。我听到他说没有笔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包里找我的笔了。眼镜小哥看到我在翻包,于是冲着我说:“小姐,不好意思,请问您有笔吗。可不可以借他们一下?”
常常需要出国或者常去港澳的人应该对出入境处守关人员的态度略有体会。第一次被海关人员称呼“您”,语气之客气让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大贵宾。
我小心翼翼地越过黄色安全线,递上我的笔。眼镜小哥接过,先对我道声谢谢,再对白衣少年说:“那你先去那边填一下,填好再来找我。”然后安抚手足无措的老太太:“不用担心吼,您在这边站一下就好,等他填好我再给您办理,现在我先帮这位小姐办理入境哦。”
随即示意我递上我的证件,帮我办入境。整个处理过程条条有序,说话语气始终耐心有礼,充满人情味。不知道是否每位海关officer都是如此,但这位眼镜小哥确实让我在入境前对台湾好感倍增。在随后的日子里,我走了很多地方,接触了很多台湾当地人,发现不管是台北,台中还是台南,不管是餐厅小妹,夜市摆摊大叔还是路人甲,都很热情有礼。这点确实让我这个“祖国的朋友”感觉挺好。
我办理好入境手续,站在入境处与行李大厅之间的过道等着白衣少年,准确地说是等我的笔。等了相当一段时间后,他还没填妥,于是我便走过去,坐在少年身边,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
白衣少年翻看着老太太的入台许可证,一副无从下笔的样子,入境卡上只填了姓名。我问道:“点啊,有乜唔识写就问我啦。”(怎么样,有什么不懂填就问我吧。)
少年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怎么说话,突然听到我说粤语,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边逐一教他填好入台证号、在台地址、航班号,边跟他闲聊,问他是来台湾干嘛的。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我实在觉得一个少年和一个老太太不像是自由行的旅游组合。
他说:“我家姐毕业,我同嫲嫲来参加毕业典礼。”
原来他跟老太太是两祖孙。
“你地从边度来嘎?”(你们从哪里来)
“澳门。”
“点解你家姐会来台湾读书既?”(为什么你姐姐会来台湾念书啊)
“因为有亲戚响台湾囉。”(因为有亲戚在台湾)
原来如此。填完入境卡后,白衣少年把笔还给我,道了声谢,便去找方才的眼镜小哥办手续了。他奶奶一直在柜台边等着。我也便收好笔,准备去取我的行李。
走出入境大堂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眼镜小哥正不厌其烦地再跟他们解释着什么,老太太依然一脸茫然,白衣少年似乎听的很专心。本想拍下,再想想,作罢了。希望他们能顺利找到姐姐,在台湾能愉快吧。我想肯定会的。
摄于桃园入境处
与文暂不相关,只是觉得很可爱。摄于士林夜市
跟台湾方面前来接机的大巴顺利汇合时已是将近傍晚了。台湾方面负责接待我们的老师姓叶,叶老师。在从机场去饭店的一路上,不断有老师问起台湾的一些敏感问题,叶老师说:“那个没有人在关心的啦,那个放新闻的电视台,都没有人要看啊,大家都比较喜欢看综艺节目。你们知道小S吼,她在内地很红啊,可是台湾人都不知道她在红什么,只会哈拉些有的没的,蔡康永反而会比较好啦。”虽然我也常看康熙来了,也挺喜欢小S,也无从考证是否真如叶老师所说台湾朋友觉得小s一般,但这台腔抱怨还是听得我乐不可支。据说相比其他综艺,台湾人都不太看康熙来了,这倒是很新鲜。在后来的时间里,一路上他操着台湾腔讲了很多关于台湾的历史,风俗,人情,一些玩笑似的抱怨牢骚让这8天不得不在车上度过的时间欢乐不已。
进入市区前的机场高速路两边都是田地和零零星星的一些房子,风景跟曼谷suwannaphumi机场如出一辙,让我感觉分外亲切。
摄于机场快速路旁
到达餐厅的时间并不算很晚,8点不到。我急于呼吸台北街头的空气,吃饭的胃口反而淡了,胡乱往嘴里塞了点东西便出来饭店附近闲逛。街道上没什么人,饭店旁边有家小林发廊,小林这个名字把我的思绪一下子带回了村上春树的世界,遐想不已。这时候,两辆小卡车迎面驶来,上面由右而左印着“北市环保局”字样。
上个世纪的日本有个小林绿子,某一天,在她的书店屋顶上,她与渡边接了个“倘若人生可以重新安排必将其排为初吻”的吻。不知道2012的台北,小林发廊里的人是否知晓这个故事,而他们,又会有个怎样的故事呢。摄于...忘了路名,重庆路附近
摄于——同上
应该是收垃圾的车。对台湾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的我赶紧举起相机,从我面前驶过的车内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不用急啦,想拍一会儿停下来给你慢慢拍就好啦!”
话音未落车已停。原来是刚好要来这里收垃圾。两辆车一辆离我远一点,一辆离我近一点。离我近的那一辆车门打开,下来一位大叔,很好笑的看着我说:“来玩吼,垃圾车有什么好拍的。刚来吗?从哪里来?”
台湾人说话很喜欢加个“吼”。我说:“刚到台北啊,从广州来。”
他笑开了花:“祖国的朋友哦,广州我有去过啦,还不错。”
我也乐了,说:“是吗,可是我觉得台北不错呢。”
他说:“是吼,你喜欢台北哦?喜欢台北什么?”
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台北,只是感觉还不错。他听了似乎更乐了,说:“这就说明你真的喜欢台北哦,说得出喜欢什么就不是真的喜欢了。”
从环卫大叔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让我不禁一怔。于是便趁机要求拍照,拍下他和他的工作车。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遇到的许多市井小民总是能说出朴实但让我惊讶的话语,给我带来最多感动的,也正是这些再平凡不过的小民们。
他似乎对我的要求感到很好玩又很疑惑:“拍我哦,拍我干吗,有好看嘛?车子也不是名车啊。”
我便告诉他,我觉得这样生活化的场景让我觉得很美。
他便答应了,整了整衣服,问我:“那我就站在这边可以吗?”
我说:“就这样就行了。谢谢您哦。”
正拍的时候,他的同事在另外一边大喊:“赞啦,有帅有帅!”
于是我们都笑了。大叔说:“是真的有帅吗?照片给我看看。”
我便把相机给他看,学着台湾腔说,真的有帅啦。
他看了看我给他拍的照片说:“真的很生活化吼,那我要工作囉,你慢慢到处拍拍看看好了,祝你在台北愉快。”
我们便挥手道别。我在台湾碰到的第一个台湾路人,是个很欢乐讲话带着小哲理的大叔。
每当我感叹于台北街头的干净利落时总会想起这一幕。摄于——同上上
告别环卫大叔后,我们也结束用餐准备起程去下榻的饭店了。叶老师在打电话叫大巴车开过来。他已经告诉过我们,由于台湾新出的环保法规定任何车子在路边不能发动停留,就是发动着车停着等人超过三分钟,所以每次只能等我们都准备好上车后才叫车子开过来,迅速上车,然后开走,不然司机要被罚钱。
等我们的车的时候,一个西方小伙正在机车旁边戴安全帽,很好奇地看着我们一行人鱼贯走过马路,我经过他身边时他看着我手中的相机欣然一笑。
车还没来,得以闲聊几句。于是得知他来自美国,在台湾生活。我问他愿意留影么,他耸耸肩,很美国式的说:“Sure,why not.”
于是在上车前匆匆拍下了这个我在台湾碰到的第一个国际友人。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台湾遇见了很多外国人,我们都很欢乐
在台北的第一个晚上,我决定出去走走。台北不夜城的称号可是名声在外,夜晚的时光怎可在饭店里虚度。只是纠结于该先去久仰了的士林夜市还是艋胛拍摄地万华。纠结了一阵子后,还是决定先出门再说。
于是收拾了一些随身物件便独自出门了。下到酒店大堂要了张名片,问了下捷运站怎么走、运营到几点,被大堂服务生以一贯的耐心彬彬有礼地告知出了门左拐一直走就是台北车站、运营到12点。服务生还告诉我,如果想逛夜市的话 ,酒店附近有个宁夏夜市,走路就可以到,不必专程跑去士林夜市,而万华跟士林夜市在两个方向,时间上来说不可能一晚上同时去完。
服务生的回答让我更加纠结。因为按照行程的安排,我们在台北只停留四天,而白天大部分时间要教研参访,而我想去的地方又很多。虽说以后还有机会来,可是这毕竟是第一次。人不管是干什么,对第一次的期待都是相似的,总希望能尽情享受不留遗憾。尽管后来的日子里证明了,我这与台湾的第一次确实尽情享受了,可还是留下了一些未了的遗憾。不过也许只有这样才更真实吧。所以我决定不再强求,走到哪是哪好了。
出了酒店朝着台北车站方向一路走去。台北的街道绝不算宽,但大都很干净,两边的房子很老旧,到处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外伸式的广告灯箱,有发廊,有网咖,有书局,有三温暖,不一而足。可奇怪的是这样的组合不仅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的破败,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时代的气息通过整洁的街道、老房子、霓虹灯透出来,街道很安静,古老的沉淀与现代的繁华交融的天衣无缝。很妙的台北。
摄于重庆路福君海悦饭店七楼后座
摄于重庆路街头
这天的夜晚很是舒服,凉风习习,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台风刚走的缘故。走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担心时间不够,便决定直接打车去士林夜市。我没做任何准备工作,也没有地图,属于万完完全全的“盲游”,打车前还得先问路。
刚巧不远处的路旁一家小店门前有一群正在开烧烤派对的台北朋友,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听到嬉笑声不断,也许可以问问他们,只是还是担心会扰人欢乐。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刚走近,他们便热情地打招呼道:“来玩吼,要不要一起参加?”
跟我打招呼的小哥身穿黑衣,正蹲在地上用一个长方形的炭炉炮制三条鱼。他的朋友们三三两两散在周围聊天嬉笑,店已下闸,开了一扇小门,旁边支了一张木桌,一位女子在摆弄餐具和饮料,小孩兴奋的上蹿下跳。路边鱼贯停着一排车,估计是他们的。
看着我饶有兴趣想举相机的样子,烤鱼小哥的朋友们再次邀请我道:“一起来吃啦!”
我笑着摆摆手,说:“你们玩就好,烧烤趴吼?”
一个穿这白衣服白拖鞋戴着白帽子的小哥说:“是啊,啊下了班就要放松一下。你来玩吼,哪里来?”
我说:“广州。我想问下如果从这里去士林夜市的话会不会很远啊?”
听到我问路,其它几个在聊天的朋友也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给我支招:
“你想去士林夜市吼,打车就好啦,大概100多块。”
“叫她坐捷运去啦,反正士林开到很晚一两点都还有东西吃,不过士林现在都没以前好玩了。”
“前面就有夜市啊,走过去才10分钟而已。”
我说我士林夜市很出名,我就想去看看,打车去就好。
“是哦,有很出名吗?”
台北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士林夜市很出名?看来士林夜市是真的彻底名声“在外”了。
我失笑,说道:“是啊,很出名。那,万华跟士林夜市在同一个方向吗?”
不是我不相信饭店的服务生,而是我不死心。不过白衣小哥很快就让我死心了:“你还想去万华吼,一定是因为艋舺对不对!在两个方向啦,你只能选一个。万华可以明天去啊,去龙山寺拜拜,现在有点晚了啦。”
好吧。人要懂得适时地放弃。所以我决定放弃万华直奔士林:“谢谢哦,我打车去士林夜市好了。”
白衣小哥:“好,那祝你玩得高兴哦。多吃点小吃,虽然士林夜市好吃的真的比以前少很多,哈哈。”
我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个影,正在烤鱼的小哥边举起快烤好的鱼边抬头大笑:“当然可以啊,你要拍谁,找个帅的哦,啊要不然台北男人的形象会毁掉。”
我被逗乐了,说,一起合照就好,场景很欢乐啊,形象不会毁掉的。
这么着,一群哥们儿开心地聚在烤炉旁,在我的镜头里留下了笑容。
告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只知道台北车站的方向,和士林跟万华不在同一个方向,可是我并不知道士林在哪个方向,只好再次发问:“不好意思哦,我再问一下,我应该在哪边打车啊?”
其中一个回答道:“这边刚好,来我帮你叫车。啊不然我送你去好了。”
我连连摆手。于是在一片起哄玩笑声中和他们热情地帮助下,我的台北第一夜朝着士林夜市的方向顺利展开。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摄于重庆路
“你好,请问要去哪里?”台北的出租车师傅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我要去士林夜市,谢谢。”
“好,绑好安全带哦,不然我会被罚钱。来玩吼。”
“是啊,来玩。后座也要绑安全带吗?”
几乎我在台湾碰到的每一个当地人必然会这么问候我:来玩吼。我在出租后座上摸索着,真的找到了安全带。倒是很新鲜,连后座都要绑安全带。
绑好安全带后我才留意到,车里控制板的小屏幕上放着的居然不是VCD,而是直播的电视节目。3G全面覆盖果然很方便。而且,正好在放金曲奖。我没有追看这类颁奖节目的习惯,可是能在台湾本地看到直播倒也不赖。
“金曲奖吼。”我开口道。
“是啊,在小巨蛋那边,”司机抬眼从倒后镜里看着我,满眼笑意,“你有没有喜欢的台湾歌手,要不要去看一下。”
没想到刚到台湾的第一天就碰上金曲奖。车开的不算快,我看着车窗外的楼房,霓虹招牌和种在路边一排排的树,不知怎的,忠孝东路走九遍的旋律就突然钻进脑海。忠孝东路走九遍,脚底下踏著曾经你我的点点。我现在突然想去走走第一遍。
“师傅,我们去士林的路上会路过忠孝东路吗?”
“忠孝东路吼,不会哦,不过离这里不远啦,你要去吗?不过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啦,东区有一些酒吧。”
我说没关系,那就去看一眼忠孝东路,从那里再拐去士林夜市好了。台北的出租起步价并不便宜,折合成人民币要十来块钱。不过反正已经打车,也就不再去考虑资费问题了。
“这样吼,那我就带你去东区那边,你可以去拍一下照,中间会路过台北车站,然后旁边就是西门町,有一座红楼,都可以拍照,然后我穿过西门町再带你去士林夜市好了。这样台北好玩的地方你就都可以看一下啦。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么一来,我的士林夜市游因为出租车师傅的热情,在金曲奖的全程陪伴下变成了台北小环城。每路过一个地标性的建筑时,他必然倾其所知为我详细解说,还会刻意慢下速度好给我拍照。
“看左边吼,左边就是台北车站,台北最大的捷运站。啊你不是说想要去淡水,来台北车站坐红线就好了啊,又快又方便,打车很贵。右边就是台北中转站吼,可以坐车去中部或者南部。”
大概过了10分钟,在一个交通灯前,出租车师傅告诉我过了这个交通岗就是忠孝东路了。
“这里就是了哦?那麻烦你一会儿开慢点哦,有没有什么好拍照的地方啊?”
红灯变成绿灯,出租车师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这整条都是忠孝东路,前面路口直走就是东区,有些比较出名的夜店啦,左边就是西门町,红楼,那我一会把车子停一边等你,你去慢慢拍就好啦。”
这个提议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在西门町和东区的十字路口处第一次下车的时候,我很不好意思,匆匆忙忙拍了拍照就赶紧回到车上,他可能也感觉到了,特意告诉我不用急可以慢慢来,接下来,在西门町,我只要看到我想细看的东西就告诉他,他便找地方停好车让我下车去玩。西门町很大,人很多,街道转角也很多,有时候我也会走到车子看不到的地方,十几分钟才回来,而我每次回到车上的时候他都会笑笑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好玩。就这样我看到了东区酒吧门口的美女,看到了街头卖艺的少年,看到了电影街大大的海报牌,看到了各具特色的街头小店,意外地游完了西门町的热闹和繁华。我没有问他会不会担心我直接走掉,我想他是信任我的。习惯了步步为营时时提防上当受骗的日子,在这一刻,我真的很享受这种陌生人之间产生的难得的信任感。虽然这种享受的车资是我在付。
摄于出租车中
红楼从来如梦,我愿沉睡不醒。摄于西门町,红楼
他只有西门町前的小广场,他是否也渴望小巨蛋里的镁光灯?摄于西门町
香港女子如烈酒,台湾女子如纯水。两者都曼妙动人。我问,会介意我发表照片吗?她们甜美的说不介意啊,可是要拍的美美的才行~笑容永远是最美的化妆品 摄于东区
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士林夜市,车资一共不到500,新台币。
到了士林夜市后,才发现士林夜市的小吃街已经搬到地下了,虽然路面上还是有琳琅满目的路边摊、药妆店、卖各种小东西和衣服的摊档,没有城管,很是热闹。感觉有点像曼谷的跳蚤市场。后来跟很多台湾朋友提起士林夜市,他们都会抱怨说小吃不如以前好吃,搬到地下后又闷空气又不好,但当时我还是逛的不亦乐乎,以至于我在一个小档口点了一份蛤仔煎、一份麻辣鸭血、一罐台啤,老板娘很惊讶地问我你一个人吃的完吗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她我已经吃了一大份雪糕,一份芝士炸鸡排,和一份有着动物形状看起来很可爱的鸡蛋糕了。
麻辣鸭血对台啤说,我很辣哦,那你要不要把我吃掉——蛤仔煎不屑地笑了。老板对我这个吃货说,你一个人吃的完吗——我不屑地笑了。摄于士林夜市
星味十足的雪糕摊 摄于士林夜市
在星味十足的雪糕摊吃到从未见过却好吃到不行的雪糕 摄于士林夜市
除了热闹、新奇和美食,士林夜市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干净。夜市人很多,很热闹,但地面上几乎看不到垃圾,也不用担心走着走着会踩到湿淋淋的脏东西。台湾不管是台北还是中部、南部,几乎是一区一夜市,我也几乎每个晚上都跑去逛夜市,情形都是如此。这让我回来后每次深夜路过天河南一路的711门口看到长期摆在那的臭豆腐、烧烤摊等等等等小摊撤掉后留下的一地狼藉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士林夜市,和台湾的夜市们。
刚到士林夜市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出租车到达的时候,电视里的金曲奖正好在颁最佳男歌手奖。入围的有周杰伦,萧敬腾,林宥佳和陈奕迅,还有一个我从没听过的乱弹阿祥。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出租车师傅见状说,看完揭晓再下车好了。
“你觉得谁会得奖哦?”
“当然是萧敬腾啦,他唱歌这么好听。”
“原来你喜欢萧敬腾吼,他唱歌确实是好听啦,他今年没有出席,在内地商演,要不然可以载你去小巨蛋,说不定可以见到他,哈哈。我猜是周杰伦。”
“你好熟哦,连萧敬腾在内地商演你都知道。”
他很自豪地说:“当然啊,娱乐新闻都有说。我们台湾人都很喜欢看娱乐新闻和综艺节目啦。”
这么看来台湾的朋友如果不是生活压力太大,就是心态真的很好。结果颁奖结果出来我们两个都大跌眼镜,居然是乱弹阿祥。
“他是谁?”我真的没听过这个名字。
“哪知道!这金曲奖也太扯了吧!台湾人都没听过他!”说着一脸愤慨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位出租车司机为金曲奖愤慨。我见过的出租车司机好像都是为油费又涨了、妈的又堵车、这么近你都要打车而愤慨。
这是我在台北渡过的第一夜。没有错过西门町,没有错过士林夜市的美味,也没有错过金曲奖。
我觉得,我失去的童真失去的青春失去的勇气统统都能在台湾找回来。摄于士林夜市
他看到鸡,她看到脚冻,我只看到东海。。摄于士林夜市
教研会议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还要继续。中午稍事休息,吃了一个装在小木板盒子里的可爱十足的便当后,我决定出逃。
决定出逃的主要原因是,我需要找个邮局寄明信片。而早上来时的路上我似乎记得曾路过一个邮局,就在这附近,我估摸散着步就能到。约莫半个小时后我发现,这个决定,让我邂逅了一片名为木栅的难得久违的宁静。意外的发生常常会给人带来灾难,但偶尔,偶尔也会有惊喜。木栅,是我在台湾的第一份惊喜。
其实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区,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木栅”到底是个行政区还是什么,只是所有的门牌号都标着“木栅X段X巷XX号”。我想应该就像广州的越秀一般吧,只是越秀比这里要大得多。如果专程来台湾旅游,应该不会走到木栅这里来,我指的是这片生活气息极浓的木栅。附近的木栅动物园和猫空缆车倒是很出名。
整个区的路都是笔直笔直的,一眼能看到头。主干道两边分布着一些小巷。木栅的结构似乎是四方形的,我顺着一条路从头走到底,见路口就左转再走到底,再左转,除去一些岔路分支,花了大概两个小时便回到了原地。由于是礼拜日,街上显得格外静谧。街道两旁零星停着一些汽车与摩托车,时不时地有一两个行人走过,只有一家麦当劳门前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群高中生模样的青年,其他的地方类似的喧闹几乎没有。
独自行走,独自感受——摄于木栅,台北
池上便当,浓浓的日本风。后来跟台湾朋友提起,才知道原来这个便当蛮出名——摄于木栅会议中
如果所有便当都如此可爱,我真愿意天天吃豆腐白菜——摄于,同上
异常清静安逸的木栅。若是平时,想必是另一幅光景。——摄于木栅
外面阳光明媚,天蓝得像曼谷的海一样,两者都非常引人。开会的地方出门是三岔口。左边有所艺术大学,右边是“九方客栈”和“木栅卫礼堂”,从宣传栏看来,这个卫礼堂似乎是基督教会做活动的地方,我无从考证。客栈是名副其实的客栈,在一栋古老破旧的两层楼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开了还是没开。正对面是蛋包饭,下着蓝色的铁栅门,可以确定没有开。我决定沿着蛋包饭的方向走。
卫理堂和九方客栈,楼固然很旧,可很有味道——摄于木栅
蛋包饭——木栅
天气确实很适合散步。木栅是方的,地球依然是圆的。当时我坚信自己慢慢走总能走到邮局门前,心情自然十分悠闲。我这样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态度曾经激怒过很多人,也令很多人替我着急,我诚然是如大多数人一般,尽心尽责地为了相当数量的“别人”过着活,只有在这件事上不愿妥协,固执地坚持不在乎速成,只在乎过程,不愿为任何目的直奔终点而忽略过程中的每一道小风景。到现在,已无暇去想这样到底是好或不好,反正已成习惯,改不了了。
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一所中学,台北市立木栅国民中学。中学对面便是夜市,只是当时时逢下午,原本应该布满小吃摊热热闹闹的广场里空无一物,只剩写有“景美夜市木栅分店”几个大字的黄色招牌兀自招摇,与一街之隔的“木栅国中”相得益彰。学校对面就是夜市,我不知道台湾的中学生是不是也需要上晚自习,如果要的话,想必也是件幸福的事,因为整个晚修的时间都可以讨论一会儿去吃什么啊。
不知道在这里念书的国中生们会不会上课时就惦念夜市的美食——木栅
在台湾每每看到中学,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总是柯景腾大声冲着沈佳宜大吼:对啊!我就是幼稚,才会追这么用功读书的女生,我就是幼稚,才会追你那么久——的一幕。继而我便会想到自己的中学时代。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也许是台湾小孩对中学的回忆缩影。那么作为渐渐老去的80后的我们对中学的回忆缩影,除了黑色六月黑色七月,父母亲的唠叨班主任的奸诈校领导的百般强调“不许早恋”,还有别的么。也许有,毕竟现在的中学生处朋友已犯不着再偷偷摸摸,需要偷着干的已经进化成进酒店和进医院了。进化过程中省略掉的那些青涩,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向往,而见惯了快餐感情闪恋闪婚闪换人的我,非常。
就好比周日午后的木栅,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喜欢,而习惯了大都市般浮夸和喧嚣的我,非常。我路过墙面呈土黄色斑驳的贴着大大的“文山印象”的老楼房,路过教堂,路过里长(应该就是所谓的“区长”吧)办公处,路过一排排停放的相当整齐的摩托车和数个只有一两人在等候,久久才有一班公交车呼啸而至稍作停留又轰地一下开走的公交站——看着路旁精致的鲜花店,半下着闸门的书店,虽然开着却无一人光顾的水果店和古老的文具店,店老板们无所事事地坐着发呆,不时与路过的街坊寒暄打招呼,说的不外乎是“吃饭吼”“买菜啊”之类,每个人都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无人光顾也无所谓。每当我路过尚开门做生意的店门口时,老板们便友好而好奇地打量我和我手中的相机,“仿佛在说这区的外来游客并不多噢”,我自然也是一副友好而好奇的表情打量他们。我们便成为彼此眼中的一道风景线。一间藏在巷子里的朴素至极的泰国料理一下子勾起了我对泰国的惦记,妙的是紧挨着它的是一间集装箱改成的房子,相当有趣。最妙的是明明八杆子打不着却紧挨着的棉被行和日式料理,从大大的招牌上看我还以为是一家名为“棉被行”的日式料理店,走进细看才发现原来各不相干,不禁感叹,和谐其实很简单。而药店的玻璃橱窗上则贴着“孝顺父母不能有计算时间的心理,供养父母不应有衡量物质的心态”和“健康平安时正是行善的好机会”等等不一而足的中等尺寸的字条。字自然是由右而左竖排书写,本应读着费劲,却的确比我见过的药店们张贴的大而刺眼的“减价80%买二送一”看着舒服。
我用文字表达不出这般静谧的光景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它让我心情平和的一塌糊涂。时间似乎停顿,我的思维也随之静止,难得的放空了一次。在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的时间里,我渐渐沉醉其中,已然忘记我是为了找邮局而出来的了。
住在集装箱,闻着泰国的柠檬香——木栅
关于里长,后来有一段蛮有趣的经历,更新会提及—— 木栅
当日本料理遭遇棉被行,当村上春树偶遇豌豆姑娘——木栅
我的文山印象是,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木栅
药店的玻璃橱窗——木栅
人烟稀少的公交站——木栅
然而毕竟,我是为了寻找邮局给朋友们寄明信片而逃掉教研会议跑出来的,虽然当我再次意识到这点时,一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有多了。我不知不觉地在方形木栅小区足足绕了一圈,邮局还是不见踪影。我记得来时确实路过了一个邮局来着,半点不假,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在我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我想应该是冲我,说:“小姐,你用的相机是什么型号噢?”
在台湾,许多词汇还保留着其最基本最原始的意思,并无其他延伸意。所以,我无数次被尊称为“小姐”。虽然开始总会听着别扭,但他人欲对我表示尊敬,我也就不再多想,渐渐便习惯了。习惯后反而为自己最开始的龌龊汗颜不已。
我回头,是一家电器行。问我相机的店员模样的小哥身穿黄色衬衣橙色马甲,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脖子上的相机。
“索尼nexF3啊。”我顺手从脖子上取下挂绳递给他看,没有丝毫紧张。并非我安全意识不够强,多年游走各地的经验,若在别处,我断然不会将财物如此交与陌生人之手。但有时候,真诚与假意确实如同额头的胎记一般,稍加留意便能分辨的一清二楚。
“新型号吼,用的怎么样?我自己有用一台5啦,还不错。”
“摄影我不专业啦,喜欢拍拍而已。对了,请问下这附近有没有邮局?”既然如此,顺便问路好了。
电器行的小哥摆弄了一下我的相机,冲着店门口的雨伞桶试拍了一张,自言自语说,这个相机确实不赖哦,然后交还给我,这才回答道:“邮局哦,往前50尺就是,可是今天周日啦,下午两点就关门了。你想做什么?”
我再看表,已经将近四点,心想还是罢了,便摆摆手说道:“想寄明信片而已,没关系啦。”
他哑然失笑:“寄明信片不用去邮局啦,投到邮筒里就好啦,前面就有。”
我解释道我还没贴邮票主要是想去邮局看看有没好看的邮票。心里暗自ORZ,让台湾的朋友以为我没常识,给祖国的人民丢脸了。
听我这么说,他摆出思索的表情,一脸苦恼:“这样吼,那有点麻烦呢,今天周日啊,很多店都不开门的。那要不你去书局看看,走这边可以到,不过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开啦。我再想想哦。”
很多时候我的随口一问都会让不幸被我问到的当地人苦苦思索,替我想办法,但其实对于我确实不是什么当时非办不可的大事。这种情景遇多了总让我觉得给人平添苦恼,反而有丝丝对不起人家的感觉。毕竟人家原本不用去想什么周日下午四点去哪里买邮票之类的事情。台湾的人儿们就是这么可爱。
于是我赶紧解释其实不买也无所谓我什么时候寄都行,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寄。“为什么店都不开门啊?人都到哪去了?”我放弃邮局一事转而问道。
“是吼,那你要记得去寄才好。周日啊,很少人上街的。休息日啦,要休息放松。平常都只顾赚钱啊,我是今天要加班而已。”
可爱的电器行小哥——木栅
他的话让我不得不想起三年前刚到曼谷时的第一个周日下楼准备去路口小店吃点东西却发现整条巷子几乎无一店开门除了24小时便利店时的震惊。在那之前,我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告诉我,越是节假日,越是赚钱的好时机,万万不可错过。当时泰国的朋友对我的不理解和讶异的解释是:周日啊,谁要开什么店,当然要跟家人朋友去玩去逛街。
我便理所当然地一直以为世界各国的商人都这么考虑,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但在许多天朝商人眼中,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犯二。我想,他们也许穷己一生也无法了解为何会有人白白放弃假日赚钱的大好机会去放什么松逛什么街。一如许多泰国的朋友每当跟我提起中国人的拼命,总是抑扬顿挫地疑问道:中国人很勤劳,很努力,赚很多,但是他们赚的钱,哪有时间花?
不知道两种价值观到底哪种给人带来的幸福感更高一点。不过电器行的店员小哥周日还要开工笑容依然灿烂,木栅午后人烟稀少阳光依然明媚,我没能寄成明信片心情依然不赖。在这样的氛围下,我想,我享受就是,何必自讨苦吃去思考什么人生呢。
我想应该是邮局的机车——木栅
凸镜中的街景虽变形却美丽依然,你眼中的我是否亦然?——木栅
再见文山,鲜花店——木栅
很精致的手工作坊+咖啡店——木栅
棉花糖和鲜牛奶的爱情,再加上抹茶麦香曲奇饼——木栅。这一套只需80新台币哦
绵绵甜甜绵绵,没来得及思念已下肚——木栅
在木栅漫无目的地闲逛的时候偶然看到马路对面的这家馒头铺,眼神便无法再移开。
我不知道自己对一切古老的、残留着时间流逝痕迹的、富有年代感的人事物的喜爱源于何处,似乎从来就莫名的钟爱。还是小孩的时候从大城市回农村老家,奶奶不知从何处找来两枚铜钱给我做玩具,我摸着上面凹凸不平还带着铜锈的刻字,对那样的质感爱不释手,丝毫不觉得脏。后来因留学来到曼谷,再次在当下这个世纪看到老式的使用中的公交车,路旁林立的电线杆和交杂错乱横过上空的电线,唐人街俨然80年代末的光景以及在跳蚤市场淘换到一堆堆在国内已基本绝迹了的旧货老物时,一种油然而生的欣喜瞬间将我吞噬。这种欣喜远远甚于存够钱买下一只小香的包包。对于老旧的东西,我始终还是喜欢的。要知道,一本破烂的旧书,一栋老房子,一张泛黄的照片背后也许有着再也不会发生在我这个年代的故事,怎能不让人幻想期待。
不过话说回来,我自然是个极富现代气息的新鲜女子,也喜欢fashion mall,乐于接受新鲜事物,身穿华服游走混迹各种社交场合也游刃有余无任何不快之感。我想两者并不矛盾,就像喜欢西瓜清甜,同时也热爱榴莲怪味一样。
回到木栅的馒头铺。此时它下拉式的卷闸门正半开,店内空无一人。我的眼神穿过街道窥探着门里的陈设,从桌上倒扣的蒸屉盖子到墙上挂着的撕页式白纸红字标着日期的日历,无一不宣示着此铺已经历了相当的年代。倒不好说我当时心情是否与情窦初开的男孩偶然得以窥视刚下体育课带着一身香汗沐浴更衣的女同学一致,但这闸门半开的老铺确实如同衣衫半解的身材匀称帅男子般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于是我决定过马路去细看究竟。
也许看官们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区区一间馒头铺而已,何来如此魔力,但它确确实实就是有此魔力,虽然我已说不清它最吸引我的到底是门前那副已残破的对联,还是右上方黑色实木质繁体刻字招牌,抑或是隐藏在大幅白色底、正中间印着一朵插在清水中类似菊花的桃红花朵、不知做何使用的版画后面锈迹斑斑的馒头蒸炉了。
很乱,很旧,却很有味道,时光流过的味道,不是吗——摄于木栅路3段
你说你一无所有,你问我何时跟你走,我只问你一句,有馒头么?别饿着我我就跟你走——摄于木栅
我一直觉得,美,与新旧无关,只与心情有关——木栅
店面不大,但也不算小,足足有四扇门的宽度。门倒是只开了一扇,其余未开的门上依次挂了些杂物。对联是再普通不过的黑墨红纸,纸没有加厚字没有烫金,也许是某年过年的时候贴上的,经过风吹雨打褪色得相当厉害,其中一边被杂物挡去大半,横批躲在屋梁上反而略显光鲜,于是,每个来买馒头的客人若稍加留意便能看到“仁义礼智信”五个规规矩矩的大字。类似的教条式的文字,在台湾随处可见,住宅楼下、街道公告栏、甚至路边摊板车上。与其说是训诫,不如看成警醒。台湾人本身倒是没有把仁义道德时时挂在嘴边,虽然在台湾的日子里,我几乎随时都在感受着台湾朋友这种由衷散发出来的义和德,并让我感慨万分。潜移默化的渲染虽然不及口号宣言那般响亮,但却明显有效的多。
馒头铺左侧是一张长桌,铺着漂亮的玫瑰绣花布。若在平常时分,想必这张桌子上会摆满馒头等待顾主。桌布看起来绣工相当精细,我忍不住伸手去摸。突然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吓我一跳:“喜~欢吼。很旧啦那块布。”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位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样子,身穿花布睡衣,发型整整齐齐,看着挺精神,手上戴着个玉镯子。
“是啊,这桌布很好看。”
“哪~有什么好不好看啦,还不是一样用。”
“这是您的店吗?”
“对~啊,卖馒头,开~了几十年了!”
嗬,果然是有些年代。老阿嫲的语气也透露着些许自豪。她讲话很好玩,台腔很浓,平时一定是讲台湾话居多。第一个字喜欢拖长音。
“好厉害,开那么久。生意好吗?什么时间才有馒头卖?”
“是~啊,厉害吼,几十年店都没变过,啊都是些街坊在买啊,现在几点,还没有卖啦,生~意吼,过得去啦。啊~我看你有在拍照,记得把招牌拍进去,招~牌吼,也是几十年没变过咧。”
阿嫲边说边不无自豪地指招牌给我看。黑木底黄色繁体字:燕赵馒头铺。
在大家只为艳照而兴奋的年代,还有谁会如我般,看到此燕赵而浮想联翩么——摄于木栅
这招牌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小小的一家馒头铺竟然有这么一个大气的名字,燕赵。春秋战国,燕赵大地。这片黄河以北的热土自古多少慷慨绝唱,不知道给馒头店取名之人是来自河北,还是哀叹李牧“终惑谗言,反袂拭面”的悲情,又或者是神往荆轲刺秦王的侠义勇士举动,才为馒头铺取下此名呢。而木栅午后卷门半开的一家平凡小馒头铺,也因这个极富史诗意味的名字而莫名地蒙上了一些浪漫传奇的色彩。
我想,若我追问,铺名背后必然会有个不俗的故事吧。可我没有。如此毫无切入点地窥探别人的隐私固然粗暴,我宁愿给自己留下一些遐想的空间。
“我能把您也拍下吗?”我征求阿嫲的意见。
“拍~我吼,花花睡衣咧,好看吗……”阿嫲嘴上在抱怨,手却开始抚抚头发拉拉衣角,随即摆好pose,还不忘叮咛:“记~得拍下招牌哦!”
可爱的阿嫲。在台湾时,很多时候我想拍下偶遇到的人们和他们的故事,每当征求询问时他们都会先扭捏一下,但终是高高兴兴地答应让我拍下。我想他们虽然害羞,但还是愿意在我的镜头里留下笑容,在我的记忆里为我留下台湾的美好的。
“有~拍到招牌吗?我有没有好看啦?”
“有哦,照片给您看。”
有拍下招牌,阿嫲就满意了——木栅
阿嫲把我相机举的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后满足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为照片里的招牌还是照片里的自己。我看着她的样子,兀自想象起平日里蒸屉冒着白烟,铺着玫瑰绣花布的长桌上摆满一笼笼白花花的馒头,阿嫲和她家里人忙着给来买馒头的街坊递馒头找钱的情景。想必那个时刻,阿嫲也会像这样满足地笑,不管头顶“仁义礼智信”的横幅和“燕赵馒头铺”的招牌是否在沾沾自喜。
下次再来,应该尝尝店里的馒头才是。
告别馒头铺后开始觉得口渴。于是拐进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外面看起来很平静,没想到门内却是一片人声鼎沸,几乎满座。我总算明白周日下午木栅的人都哪儿去了。
人文咖啡店果然充满着人文氛围——木栅
有什么比在咖啡馆更适合打发周日午后的悠闲么?看来大家都这么想——木栅
我找了空桌坐下,看看周围,发现有的桌看起来像是三五朋友在闲聊,有的在看杂志,但大部分好像是在补习,桌上摊着书,一些像是老师模样的人在向一些看起来国中生般的孩子不停讲解着什么。我右前方的小圆桌旁也坐了一个国中生模样的女孩,留着学生头,戴一副眼镜,耳朵里还塞一副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意味的耳塞,正聚精会神地在读一本大大的什么书,边读边作记录,桌上空余的地方还放了一些书,最上面的一本印着“高中语文”。
我突然好奇的不得了,不知道台湾的语文书是怎样的,会不会有朱子清的背影,会不会有鲁迅的文章,会不会有古诗词。
于是在她摘下耳塞,拿出手机好像是中途休息的空档里,我趁机问她可不可以借书一看。
她自是诧异,也许除了我没有谁会对什么语文书感兴趣吧,但借给我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所以她只略一停顿,便笑笑把书递给了我。
书是大本的,A4大小,翻页朝右,相当于我们平时看惯的那种书从背面开始倒着翻。我随手翻开,第一眼的感觉是,字体是由上而下由右而左印刷的,我读起来一时有点不习惯。
但毕竟还是中文,很快我便习惯了。当我开始读的比较顺畅时,我发现,我正在读的,不是荷塘月色,不是背影,也不是阿Q正传,而是,《倾城之恋》——张爱玲。
就这么着,我与张爱玲小姐,在木栅,偶遇了——木栅
我便有些诧异了。我阔别中学时代许多年,自然不知道现在的中学生语文棵都读些什么,但我想肯定不会是张爱玲,即使她的文字是动人的,是优美的,可内容,大部分却是苍凉的。而且,我想按我们现有的教育理念,应该不会愿意在教材里编入这类描述情爱的作品吧。不知道,在课堂上老师是怎么对学生们讲述范柳原和白流苏的故事,他们又是否能够理解“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的情感呢。
"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早已绝望了,然而他还是固执地,哀恳似地说着:"我要你懂得我!"——翻到的书页里正好印着这一段。
我没再继续读下去,合上书还给女孩,笑着道谢。她说了句“不会”,便接过书继续回到她的复习功课中去了。而我,喝着咖啡回味着这木栅的下午,想着,若在现世,不知道张爱玲是否会脱离苦闷,爱上这般无所事事的,悠闲的下午。
认真的样子,总是最迷人——木栅
我来到艋舺时,已是将近晚上10点。从板桥区府中捷运站坐到龙山寺站,1出口,若以此出口为中心点的话,出来后转右,龙山寺在前面,位于广州街的华西街观光夜市在左边。
一出捷运站便是一个小广场,临街一条长长的走廊,有人散步,有人乘凉,阿伯阿嫲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就着徐徐晚风下着棋,定是很惬意。龙山寺大门面朝广场座落尽头,不富丽也不堂皇,倒有一种处置若素的淡定,仿佛在说,我于数千年前便立于此,哪管甚么阴晴阳缺,看尽凡人悲欢离散。
直到走到龙山寺跟前,才猛然发现,她竟是这般的金碧辉煌。门梁下的LED牌匾不停有佛义语句滚动,时不时出现的“艋舺龙山寺”几个大字,让她更多了些浪漫的情愫,而门顶及大殿殿顶上尽是繁复精细的雕刻,门内主殿两旁悬挂着大红灯笼,金黄与鲜红在夜色下相辉交映,让人不禁肃然起敬。极现代与极古朴的交合,非但不敢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在艋舺看着这样生活化的一幕幕,感觉除了真实,还是真实——万华
曾经在电影里看过的景物突然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感觉除了真实,还是真实——万华
龙山寺和青山宫我只能选一个,我不遗憾,我知道我和台湾一定有以后——万华
走进龙山寺,便更加感觉到她的精致和威严,不禁感叹,不愧为台北三大庙门之一。夜色已晚,但进庙拜拜求福的人们依然络绎不绝。龙山寺里佛神共存,在主殿供奉的观音和后殿供奉的妈祖众神跟前,善男信女们面露虔诚,上香的上香,求签的求签,有些不上香也不求签,直管跪拜在神灵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殿堂两边有些人席地而坐,手捧一本经书默念。这样的氛围让人不得不随之变得端庄起来,即便是在解说员陪同下的西方游客也不敢高声语,只是看着雕刻精美的龙柱、庄严肃穆的佛殿发出低沉的赞叹,整座庙宇沉静,又兴旺。不知道白天的龙山寺是否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在龙山寺里,能感受到信徒们发自内心的虔诚——万华
又怎忍心打扰这种宁静——万华
我本来只是打算看一下艋舺中的龙山寺,只看一眼,便去寻找夜市和小吃,但此时此景,让我的心情也不由得敬畏起来。于是便决定上柱香。我本无宗教信仰,但我一直相信抬头三尺有神灵,并且相信,信仰确实有让人心静从善的力量。大殿左侧有香烛台,似乎已无人来取香了,此刻无人看管,摆放着一排排的香。一位正在打扫的阿姨见我走进,拿起一束香递给我,叮嘱道一炉一柱香。我数了一下,一共七柱。寺内有七个香炉。我问,收钱么?因为我印象里,已成“景点”的名庙,香烛供品似乎都是在“卖”的,除了泰国,但即便是泰国,一些香火极旺的名庙也是要象征性收费。阿姨告知,心诚则灵,真有需要捐香火随心直接捐进善款箱好了,殿前都有的。殿堂另一侧有佛书架,置放善男信女捐印的经书,也是随意取拿,这点倒是跟泰国一样。
当宗教屡屡与商业密切联系,当信仰变成某种被利用手段时,往往丧失了本有的让人心静的魅力,变得让人厌烦。龙山寺,没有。依然干净,让我打心底里起敬。所以,当我跪在观音菩萨面前,默默许下心愿,逐一为众神上香,暗讨平安的那一刻,繁华落尽,心如止水。
我并没有在龙山寺里逗留太久。可当我上完香,刚刚步出寺门的那一秒,真的就是那一秒,仿佛早有预谋一般,寺内原本明亮的射灯突然忽的一下全灭掉,似乎在宣布今天已结束,龙山寺要安眠,有事明天请早。怪哉。我一直很想来艋舺,于是在2012的某一天,我来到了艋舺,并在无意间为龙山寺里的众佛神敬上了这天的最后一柱香。也许只是关灯时间刚好到了而已,可是沿着龙山寺斑斓的外墙走向广州街时,我一直在想,即便我不是佛教信徒,可我的虔诚也许确实被神佛感知到了。
龙山寺的外墙,也许有什么说法,也许有什么含义,但在身临其境的那一刻我却什么都不想打探,只想用心感受每一处细细的美——万华
这样的震撼一直持续到我走过马路站在广州街艋舺夜市的鼎沸人声前还没消散。于是便转身回头,再看一眼马路对面刚刚入睡的龙山寺。一路之隔,两个世界,一边极尽热闹灯火通明,一边彻底沉寂默然宁静。若村上到访此地,想必会再挥笔而就一篇别样风味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交汇路口,一对盲人夫妇缓步而至,我想,应该是夫妇吧。先生走前,头发有些花白,眼戴一副墨镜,拄着拐杖叼着烟甚是潇洒;夫人走后,短发,斜挎一只黑包,眯着眼睛。他们中间是一辆小推车,放着几张红色塑料板凳和一些杂物,先生前面拉着,夫人后面扶着,二人都衣冠整洁干净利落,老爷子甚至面露微微笑,朝着我这边的一片喧闹走来,背后便是那龙山寺。
我举起相机时手有些颤抖。他们自是不顾,只管慢慢的走。我在艋舺明明很市井俗气的景象前看着这幅画面,他们走过我面前时,我终没能忍住心里一些感动,一些撼然,一些压抑已久的惦念,也没能忍住眼泪,还没来得及融入艋胛的热闹,便已婆娑。
一边极尽繁华——万华
一街之外却如此静谧——还是万华 教人如何不感动,感动得甚至想不出华丽的词藻。
我虽想寻找华西街夜市,但当从龙山寺出来,被马路对面的灯火通明吸引而逛至广州街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华西街观光夜市就在我脚下的这条街上。
华西街观光夜市,志龙蚊子和尚大群殴的地方——万华
当我沿着满眼的“艋舺”招牌一路晃晃悠悠,一直走到夜市中段,眼前突然不期然地出现红柱黄瓦的华西街观光夜市牌坊时,脑子里地闪过的画面却是与眼前的热闹祥和截然相反的百人混乱追逐群殴,毫无征兆,却也在意料之中。记忆中的这个画面来自于一部叫作《艋舺》的电影,讲述的是1986至1987年间的艋舺。大概两年前,我被这部电影中的一些片段感动得无以复加,总想着若有机会,要去影片的拍摄的地方看一下。如今,我千真万确地站在了艋舺,或者说,万华,那感觉如同拥有任意门穿越到电影里一般。于是,我再次被感动到无以复加。与两年前相比,不同的是,那时感动是因为大荧幕里虚构出来1986年时的艋舺,这一次是因为眼前真实的,当下的,2012年的艋舺。
因为一部电影而想去影中地,不管这是犯二的异想天开,还是毫无意义的浪漫情怀,但这部电影确实让艋舺当仁不让的成为我在台湾最想到访地之一。我一直觉得,心存一些浪漫的幻想是延缓衰老的最佳良药。
所以,在今天之前,我对艋舺有过许许多多的幻想,甚至在来时的捷运上还一直幻想着,只是从没想到从幻想中一下子来到我真实的世界里的艋舺会是这番模样。没有穿着木屐一臂纹身的台客黑帮老大,只有悠然自得的游客居民小摊贩;没有随时爆发一点即燃的打打杀杀,只有一团和气的嬉笑谩骂。《艋舺》里的艋舺的豪情万丈,我眼前的艋舺呈现的却是万种风情。才走两步,一股浓郁的充斥着怀旧感的生活气息便扑面而来。似乎只有眼前的牌坊、随处可见的老招贴和“艋舺”两个大字以及依然还是上个世纪模样的街道和老楼,在宣告此地在影片中龙蟠虎踞的80年代的确真实存在过,只是被时代的变迁洗刷掉了原来的粗暴,并以另外一种风貌取而代之。但“艋舺”本身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消失不见。就好比我们常说某个熟悉的朋友“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但不管再怎么变,再次相见时还是可以一眼将其认出,因为人毕竟还是原来那个人,无论是添了风韵还是多了风骚。我表达不好,但我想这是难能可贵的。毕竟有太多的地方,因为城市改建发展需要种种原因而完全失掉了本来的模样,好比原本就面容姣好的女子非要整容,整到面目全非除了让人认不出来之外并无他处值得称道,让人不禁扼腕。这里的夜市摊几乎都以“艋舺”作为名号,艋舺红豆饼、艋胛鱿鱼干、艋胛清粥小菜……我初来乍到,身处其中也不由感觉仿佛每吸一口气都会吸进或多或少的艋舺气息。我深深怀疑艋舺人连血液里都流淌着“艋舺”二字
艋舺这两个字,也许对别人而言毫无特别意义,但在我心里,艋舺=渐行渐远的曾经年少和轻狂——万华夜市
其实华西街夜市应该算是“夜市中的夜市”,因为她的所在地——广州街,本身就是一个夜市——万华夜市。万华,广州街,然后才是华西街观光夜市。至于艋舺,便是古老的万华了。
而广州街,我虽然知道台北的路名多以城市命名,例如重庆路、郑州路等等——没来台湾前也曾好奇若台北有广州路会是在哪,可我万万没想到广州街就在艋舺。一个是我一直生活无比熟悉的城市,一个是我一直心生向往的地方,这样的结合让我觉得妙不可言。
同样让我觉得妙不可言的,还有台湾的夜市文化。整个台湾的夜市可谓多不胜数,每个生活区必然有一个或几个夜市,每个夜市里都是琳琅满目的小吃、卖小东西的摊档和作坊式的店铺。逛夜市似乎从来都是台湾人民入夜后散步消闲的不二选择,这些夜市,即便是名号响当当的夜市,也从来不是为了游客才存在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夜市们的存在而吸引了相当数量的游客,这些游客来到夜市里,融入到当地人原来就有的生活步调中,喜不胜收。当然也包括我。现在的我就全身沉浸在艋舺的大包围里,喜不胜收。
华西街观光夜市前面一点就是老字号“两喜号”。又一个小惊喜。看过艋舺这部电影的朋友应该都不陌生,对,就是蚊子被志龙一伙耍去买鱿鱼羹的两喜号,只是从影中华西街后面的小摊档变成了前面正儿八经的店面。所以,鱿鱼羹是自然要尝的。80年代时两喜号鱿鱼羹的味道如何我无从得知,眼下的这碗还是让我相当满足的。鱿鱼很是脆韧有嚼劲,羹里居然还有长条状的鱼丸,美味又好玩。鲈鱼汤看起来也很诱人,于是便加点了一碗鲈鱼汤。90新台币,清汤中除了姜丝和大大一块鱼腹肉别无它物,却依然鲜甜,鲈鱼不知用什么方法去的腥,沾配来的青芥末酱油吃相当有味道。果然名不虚传。据说古早味肉燥饭和干面也人气非凡,无奈两碗下肚已是饱饱的了,只好作罢,暗许留待下次。
艋舺不仅满足了我的胃,更满足了我的心。来艋舺之前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来看艋舺,又一向习惯盲游,照例没看地图没有攻略没有做任何准备,只略略询问了捷运线路便独自循迹至此,短短功夫内不期然地收获了龙山寺的感动,华西街的惊喜和鱿鱼羹的美味。因此从两喜号出来时,我由衷地感到心满意足。
“五碗鱿鱼羹,庙口要的”——在两喜号门前我想起的还是《艋舺》,和一个人——万华夜市
而当我没走几步又看到一块写着“万华教会”标着箭头的简陋的牌子时,我心里的满足感更是满涨到喷薄欲出几乎要代替鱿鱼羹和鲈鱼汤把我撑爆。
不知道你们是否曾经尝过单纯地迷恋一个人的滋味,迷恋到愿意放弃已有的一切追随他的步伐,单纯到只要能走一遍他走过的路,去一遍他生活过的地方便觉满足。万华教会,于我而言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因为,它曾经是一个人常常出没的教会,而我,就这么单纯地迷恋着这个人。说是迷恋也许不恰当,若是迷恋,必定伴随着痛苦。与其说是迷恋,不如说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种动力,一个目标。人若要前进,必然需要动力,不管这动力是金钱,权力,感情,或是梦想。如果说我对艋舺的向往来自于《艋舺》这部电影,那么我来到台湾的直接动力,便源自于这个人。
抛开一切去追随,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在现在这个社会,不现实,但是很美好。若能做到,便更美好。在赴台前我便心猿意马,想若来万华,不知能否找到《艋舺》影中场景,不知能否找到万华教会。坦白说来时路上我早已做好“若这次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这些地方,下次再来就是”的准备。然而似乎只是转瞬间,我已邂逅华西街牌坊,而万华教会也已近在眼前。当我顺着牌子的指示,拐进让我倍感亲切的广州街218巷,走至并不算深的巷底,看见爬满藤蔓植物的白墙、悬着两个大大的十字架的紧闭的门、一侧标着“万华教会聚会时间”的宣传栏和门顶“万华教会”四个繁体红色大字时……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若非要我绞尽脑汁去描述是哪样的真实感,我只能说,这种真实,真实到近乎不真实。很想用个比喻来说明,却实在词穷。这种心情,只可意会,我真的难以将之诉之于笔墨。
抱歉没有太多的名景,只有我随心而至的平凡街景——万华教会巷口
曾经,曾经,曾经,如果我已来不及参与你的曾经,那么,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错过参与我的未来 ——万华教会
在这之前,我一直坚信凡事都要靠自己拼命的争取才能获得,觉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挺扯淡。可是,在我从218巷出来,放任自己的双脚,不知道绕到艋舺哪条路哪条街的时间里,我突然想起读过的一段话:刻意寻找的东西,往往是得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自己的时间。这一刻,我深信不疑。
本来还想走去青山宫,无奈时间已太晚,只好作罢。留点遗憾也不赖,就如我一个台湾朋友所言,若一次看清全部,便不会再来了。留一些未尽之兴未了之愿,才能保持不断的向往和思念。于台湾如此,我想于人于感情亦如是。
于是便准备告别艋舺。在离开的时候,路过一个菱角摊,看到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挑选菱角,神态很是安详。我想应该是龙山寺的僧人,便很想拍下。泰国街上也随处可见僧侣,但是在泰国文化习俗里,女子是绝对不能靠近僧侣的,即便是路遇,也要躬身低头绕开两步,静候僧侣经过身边。在这样的宗教氛围里沉浸久了,我看见僧人便会不自觉地心生敬畏,于是便没有搭话,站的远远地躲在人群里拍了一张侧影。
不想即便是这样远的距离,大师居然也察觉到了,好像有感知一般。他转头看着我,我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解释我只是想拍张照。
大师面容安详,和善,缓缓说道:“好,让我整理一下衣服。”
随即正面转向我,慢慢拉平袈裟,整理好戴着的佛珠,双手捧着化缘钵,面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神圣感,却丝毫不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我以极快的速度拍了一张,放下相机后立刻双手合十向他道谢,他答曰:“感恩结缘。”
在大师低垂的眼眸中,烦烦扰扰为之顿变寂静——万华夜市
感恩结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台湾宗教地域文化中的用语,但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对台湾和在台湾碰到的每一个人儿说的话。感恩,结缘。
艋舺,台湾少数民族平埔族凯达格兰语,意为小船,台北最古老的街市,台北发展的起点。
艋舺,我会再来的。
如果第一次万华行让我相信了“不必刻意寻找,该来的总会来”,那么第二次万华之旅就让我切身领教了“心有所指,脚步所至”。昨夜告别万华时对自己宣誓般地说下艋舺,我会再来的,此话百分百当真,因为才隔一天,这诺言便立马兑现了。
如果第一次万华行是属于我自己的纪念,那么第二次万华之旅就是我和同伴们在台北这么多天来的第一场欢宴。
我已来过一次,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导游”。再游万华,我的小小私心是,走一下前一晚没走到的青山宫,顺便吃一下前一晚因为太饱吃不下的海鲜拉面。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到处走到处看,我既喜欢与人分享的喜悦,也享受自得其乐的自由。
独行的过程里我发现,其快乐在于完全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可以漫无目的的行走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悲哀的是,美食当前总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台湾夜市的美食比爱情更让人流连忘返——摄于万华
若有同伴分享,便无须惧怕任何美食的挑战了。我们一行四人从龙门寺逛到万华夜市,走到两喜号前面一点的一个十字路口时,发现右拐有一排有座的路边摊,海鲜鱼生拉面不一而足,便决定去找一摊坐下开始宵夜啤酒。叶老师说起过内地的朋友宵夜一般要么喝粥要么吃烧烤,而台湾的宵夜一般都吃“快炒”。顾名思义,就是快速小炒。一般100新台币一个菜,就菜喝啤酒侃大山。
眼前就有这么一家快炒摊,一排排的冰鲜海鲜看着挺诱人,果然标着“快炒100”。我们便决定在这家落脚。谁料点菜时一问,100块的菜都没有了,只剩下青菜,其余的鱼虾之类都是300的价格,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点了一份炒鱼子一份椒盐虾和一些小菜。台啤当然少不了。
慢节奏城市里的快炒——摄于万华
万华,冰鲜
等上菜的时候,小宇杨SIR孙老师三人聊着工作的事情,我又不安分了,便独自跑开在附近走走拍拍。
还是艋舺,还是一派市井的景象,昨夜才告别,今晚再来,从街道这一端走到另一端,路过海鲜拉面时还顺便点了碗垂涎已久的面,我依然意犹未尽。这里没有高楼豪车没有五星级,只有老楼摩托和俗气的招牌,极度生活化的存在。我蹲在十字路口一侧准备拍个全景时,一个西方人在我按下快门的瞬间学着我的样子蹲在我正对面,于是街景里便多了一个调皮的老外。拍完照我们同时起身,哈哈大笑,引人侧目。他来自美国,跟我一样属于商旅,跟我一样对这样的艋舺万般喜爱。
收摊回家的香肠摊——万华
这一幕引路人驻足,可能在想这两个人在搞三小——万华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往的步履十分不匆匆的人群,本应心潮澎湃,但当下心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人生的感慨。台湾这地方,特别就特别在,她总能让身处其中的你从一开始的种种感叹到思绪万千到最后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放空去感受。
也许是我放得太过空样子太过迷茫,以至于两个当地人路过我面前时以为我遇上了什么难题需要帮忙,问我是不是想要去哪但是找不到路。一个身穿黑衣,一个套着格子衬衫,两人手中各自提着一袋用塑料袋装着的饮料,顿时又把我带进了童年的回忆里。
我说没有什么要帮的,只是觉得很舒服就站一下,“这个,我小时候经常买了汽水这样喝呢,只是现在我们那边很少了。”我指着他们手中的汽水说。
他们大笑,说是吼,万华就是这样,生活方式50年都不变的。
万华本地人,虽然没有纹身,依然大哥范儿十足,人却相当和善——万华
真好。作为一座城市来说,进步蜕变固然不错,但留有这么一些依然保持原汁原味的角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我走回快炒摊的空档里,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生活的25年的广州。虽然后三年一直在泰国,但每当我短暂地重新回到广州时,看到广州越来越美的喜悦里总是夹杂着失落。当看见连城中村都搬进了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标志着广州特色的建筑和桥接二连三地消失,真正的西关老屋几乎无处觅迹,越来越少的传统节庆,越来越密集的钢筋水泥时的失落。虽然小蛮腰和海心沙值得每一个广州人为之自豪。我并非守旧,也不至于冥顽不化。但若要说一个城市的发展必然要以牺牲这些老旧的气息作为代价,我还是觉得,这代价未免太过于太大。我总觉得,在城市高速迈向现代化的过程里,最先被放弃的,是本最不应被放弃的——传统和文化。而台湾的魅力,恰恰在于她保留了这些传统和文化,而且还让这些传统和文化,深深融入到人们的血液里。我无意指责什么,只是觉得惋惜。也许要两者兼顾真的是个难题。
我回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吃,台啤放了四瓶,一人一瓶,我面前的碗里有只椒盐大虾,话题也已不再是工作了。
这一碗足料的海鲜面——万华
出自这个大妈之手——万华
这盘应该是炒鱼籽,很特别的菜——万华
椒盐虾更是不可错过,与广式海鲜完全不同的味道——万华
“跑哪去,赶紧,再不回来我们就吃完了。”
“来,碰一个!”
四人举瓶,不亦乐乎,不久便追加了四瓶又四瓶,脸也开始泛红,聊各自的生活,聊此行的收获,聊男友老婆聊星座。霓虹灯招牌依然闪烁,四周停放着一排排的摩托,在这样的氛围中,已无暇顾及大虾和鱼籽味道究竟如何。我们微醺,因为台啤,也因为台湾。
旁边一桌也是两瓶台啤,女子正对男子抱怨着对自家男人的种种不满。想必是酒精的作用,音量不小,我无意窥探别人隐私,也听不到具体内容,但不得不听到一个大概。很有遐想空间。
我听着同伴们的闲话,幻想着当下艋舺人的爱恨情仇,在俨然还停留在上世纪般的街景里,不知不觉竟有些沉醉了。而把我从沉醉中拖回现实的,不是代表准备走人的结账,是台湾啤酒带来的尿意。
“我要上厕所,附近有没?”
“有,旁边巷子拐进去就是。”
一桌美味,顷刻狼藉——万华
我起身走进杨SIR所指小巷,一眼看见的并非厕所,而是一所古香古色的旅舍。古山园旅舍。一排大红灯笼,一面墙;墙上的海报上一男一女灿烂的笑容久经年代已剥落,依稀可见几个字:“艋舺戏院”。
古山园旅社,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故事——万华
年代感。台湾的这种年代感,我,无比喜欢——万华
像极了艋舺里蚊子加入和尚志龙几兄弟后第一次与人开架的那条巷。我昨天并没走到这里。
“意义是三小,我只知道义气啦!”
虽然我不知道艋舺到底有没有在这取景,但眼前的场景却让我想起了那些绽放在夜色中的血色樱花,和这句台词。意义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懂义气。
这么义气的几个哥们儿,最后死的死,伤的伤,终没能做一辈子的兄弟。蚊子许给小凝不会消失的承诺终没能兑现。当然这只是电影,可在我们自己的生活里,有多少轻狂年少曾经疯狂最终被风吹跑不见终影,有多少爱情友情山盟海誓最终散落天涯无疾而终。再次忆起时,又有多少人只能惋惜怨叹却已无法回头。我亦如是。
不由得想起买烧仙草时,摊档主人在我好奇地问起“古早味”这个在夜市里屡见不鲜的词语到底是何含义时他轻松的话语:“古早味吼,就是‘早期’‘古老’的‘味道’啊,小时候的味道,怀念的味道啦!给你,古早味烧仙草,15块,哈哈。”
语言通俗,简单,明了,我一下子懂了。,古早味珍珠奶茶、古早味鲁肉饭、古早味XX……艋舺旧旧的楼房上印着的,空气里漂浮的,全是满满的古早味。于是明白,为何艋舺让我这么向往,为何台湾这么适合怀念。
也明白了我如此喜欢艋舺原因:她能给我这么一种莫名的幻觉:我所失去的,值得缅怀的青春感情和勇气,都能在她身上找回来。
同伴眼里的我——万华
虽然挂念的人不在身边,与友人微醺的感觉依然很妙——万华
那些在台湾的日子里,有几个我很享受的片刻。艋舺,我很享受;木栅,我很享受;淡水,我也很享受。我想我享受的是独自漫步在午后阳光里的悠然或凌晨夜色中的空寂。因为这些片刻统统属于我自己。Nobody else but me myself.
淡水老街
当然我可以很文艺的说,姐享受的不是夜色,是孤独。
行文至此,突然记起曾经听过一个很牛逼的演讲。主讲人是个很牛逼的短发女性,她以夹烟的姿势夹着一支粉笔说,寂寞跟孤独是不一样的。寂寞是被迫无奈的,而孤独,是高贵的。loser忍受寂寞,winner享受孤独。话说的很响亮,掷地有声。
可是在我的三观里这两个词就跟“拉不出屎”VS“便秘”一样,是同义词,而且其苦逼程度是一样的。
所以在台湾的日子里,我享受的不是孤独,是自在。孤独跟自在是两回事。若因为没有朋友而被迫独自待着叫孤独,那么自在就是为了能随时结识新朋友而主动选择独身行走。
所以,这些个属于me myself的片刻主要有三个用处:1,搭讪;2,被搭讪;3,旁观别人搭讪。许多故事就是这么搭回来的。在陌生的城市听陌生的人讲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些人讲着讲着把自己讲哭了,有些人讲着讲着把我讲乐了。
有些人讲着讲着就变朋友了。只要愿意掏心掏肺掏真情掏实意,再加上一点点不要脸的气质,随处都能交到相当有水准的朋友。当然也有掏出来给人人却拿去喂狗的情况,但概率毕竟不高,纵观大局把这些玩意儿都掏出来还是稳赚的。当然如果你缺心眼儿到人直接说我买不起狗粮了你掏点心肺出来给我喂狗吧你也愿意或者气场霉到只能招来老奸巨猾骗情骗意的话,另当别论。
无讪可搭时便给自己的影子拍照。她身材总是很好,修长纤瘦;她样貌总是模糊,而且高傲——只愿被我拍,从来不愿帮我拍。所以照片集里她的留影比我还多。
淡水留“影”
有些时候明明路灯下只有我的影子,拍出来却是重影,而且还是两个分的挺清的重影,无比诡异。
我和同伴的影子——淡水
每当这种时刻我都在想,也许我确实有着不止一个影子。只是平常时分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自己原配那个,剩下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默默隐藏在阴暗角,你若忽视它太久让它寂寞,它便跑出来作祟,故意把我的脑壳踢的砰砰响,提醒我:hey,我可是你另一个影子,一直与你同在。
让我头疼欲裂。
这些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潜入我体内的呢?
我很想知道。所以即便在意识到“我有不止一个影子”这个事实后,我依然假装毫不知情,它们其中的某一个再次故意跑出来时也对其视而不见。然后,在它耍够了准备开溜的时候,一把抓住。
这么着,我抓住过好几只影子。有的让我很烦心,有的让我很无奈。
每抓住一只影子,我总要慢慢回忆这东西原本的主人是谁,是何缘故偏要一直来干扰我。就算一时想不起究竟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影子非要跟着自己,只要花时间慢慢来,总能忆起来缘由。
弄清缘由之后就好办了。那些让我烦心的影子,只管掐住它的脖子,冲其大吼一声:滚!随后把它丢的远远的就是。开始的时候,这些个恼人的影子还是会偶尔溜回来试图重返体内,但当如此这般反复被掐几次脖子后,它们便再也不敢回来了。
只是有些影子,我就算知道它们的存在,也不能如此粗暴对待。因为,当我捕获它们后试图顺着它们的形态动静挖掘自己的记忆时发现,它们并不愿主动跑来干扰我,而是我,本人,亲手,把它们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已忘记有多久了。这样的影子是无辜的。无辜到让我不知该如何处置。
只好置之不理,任其为所欲为。
淡水红楼
我在想啊,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也许不止我一个。只是他们也许从来没留意到自己有好几个影子罢了。即便他们留意到了,也未必愿意承认。
因为这不是一件好事。
春娇身体里住着志明的影子。
柯景腾身体里住着沈佳宜的影子。
一个人偏爱修长的手指,也许在她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那样的一双手,抚过她的身穿过她的心最后消失只留下影子。
一个人偏爱沙哑的声线,也许在他的生活中曾经存在过那样一把声音,清早把他唤醒深夜在他耳边轻吟最后消散只留下影子。
一个人只喝某种啤酒,也许在某些时刻他曾与某些人共享过一杯那样带着苦味冒着白泡的啤酒,即便后来时光不再人亦不在,影子却一直在。也许是ERDINGER,也许是CORONA。
而这一切,若TA不说,你无从知晓。这些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看起来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直到有一天你足够幸运或不幸,偶尔听到另一个人与你身边的那个他操着如出一撤的语气说话,你才会惊觉他的口头禅里有着另一个影子。
直到有一天如果你足够幸运或不幸,偶然看见另一个人与你身边的那个她以同样的姿势抽着同一个牌子的烟,你才会顿悟她的烟盒里有着另一个影子。
直到有一天如果你足够幸运或不幸,偶然在相册里看到另一个人与你身边那个他穿着同一款鞋围着同样的围巾,你才会明白,他的衣橱里有着另一个影子。
难道不可怕么。
最可怕的是若有一天如果你足够幸运或不幸,在缠绵后身上红潮渐渐褪去意识渐渐恢复时不小心问出了“为什么你偏爱这个姿势”,换来的回答是下意识的一句“以前跟她就喜欢这么来”,你才会醒悟,原来自己,已然成了影子的影子。
而当你不管是幸运或不幸,终于看清这是个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决定不再忍受时,你才会发现,从这一刻起,就算你头也不回的离开,你也变成了一个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了。
于是同样的事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再次循环上演,周而复始。
所以,
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都具有某种危险性。即使这种危险性不是刻意为之,甚至我们也为此无奈,但并不代表就可以否认这种危险性的存在。
所以,
不要轻易接近这类人。如果非要一意孤行,那么,请做好一些心理生理准备,准备应付随之而来的伤害。并非故意为之,但非蓄意的伤害,毕竟也是伤害。
所以,
有着不止一个影子的人中的善类,从来只谈情不说爱。不是我们无情,只是我们明白在我们这里无“公平”可言,若轻易言爱,对别人的伤害会来的更快。
所以,
我们只能寻找同类。或努力清理那些本不该留在体内的影子,即便这个过程如凤凰涅磐般煎熬。
所以,
你有几个影子?
淡水红楼,月色摇晃树影,也摇碎了我的影——淡水。
教研参访任务一共安排了两所高等学院,一所是台北市立体育学院,另一所是国立台北教育大学教育学院,内容自然都与早期教育相关,通俗说,就是教小孩。
台北市立体育学院位于士林区忠诚路。台湾的路名实在太有特色了。台北体院虽然名叫学院,但其实是一所单科大学,跟广州体院性质一样,但人数好像比广州体院要少得多。我们一到达便直接进入行政大楼的汇报厅听校方领导为我们作介绍报告,由两名休闲运动管理学硕士班的男学生为我们示范专为孩子设计的律动舞蹈,节奏带感,两名学生阳光帅气。报告内容相当有趣,但过于专业,若在此为大家一一汇报,想必若非从事此行也不会感兴趣。从报告得知,这台北体院相当厉害,奥运选手基本都是出自这里,著名旅美棒球投手王建民出自这里,徐乃麟、郭彦均郭彦甫兄弟也是出自这里,喜欢看台湾综艺的话这几个名字应该都很熟。
我有些朋友对台湾综艺是了如指掌,我对泰国综艺反而更熟一点,所以觉得还好,倒是作报告的老师的用词让我蛮感兴趣。从第一天落地起我就发现台湾国语很多用词跟我们这岸的普通话不一样。捷运就是地铁,简讯就是短信,国中就是初中,;我们叫幼儿园,台湾叫幼稚园,我们叫作报告,台湾叫作简报;我们说的房地产公司,在台湾叫“建设公司”;要用人道谢,我们会说“不用”,台湾人会说“不会”;我们管从事同一行业的人喊“同行”,在台湾叫“同业”;我们的厕所文雅说法叫“洗手间”,如厕完要记得洗手,在台湾,厕所门上无一例外地标着“化妆间”,说明如厕完记得补妆比记得洗手更重要。有趣的很。因为这种用词习惯差异,当有一次我需要打印一些资料的时候,下到酒店大堂问能不能打印,举着U盘讲了好久服务生都没搞懂我想要做什么,百般努力下终于明白,打印,在台湾话里叫“列印”。至于U盘,台湾管这玩意儿叫随身碟。
说起化妆间,若归来后朋友问起我台湾有什么特点,我估计会说除了干净之外,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这化妆间了。除了“化妆间”三个字,台湾几乎所有公共场所的卫生间门上都会标个小图,清楚明示此格是蹲厕还是坐厕,方便大家根据自身喜好或方便选择蹲着还是坐着,连学校里的厕所也不例外,算是台湾厕所的一大特色吧,不知道其他的国度或城市有没有类似的细节,反正曼谷和广州是没有。不过若是曼谷增设第三性厕所的提案能够通过实现,倒不失为泰国一大特色。
在我走神开了个小差的空档里,简报已经结束,大家纷纷起身随着副院长去参观校园。副院长是位爷爷级的人物,友善可爱,丝毫没有架子。我们结束参访告别的时候还坚持要带我们去他办公室看一下,说从办公室看出来的风景很美丽。后来我们去衡阳路基泰大厦参访时,也被盛情邀请至11楼的办公室内看风景,从那间办公室的窗口望出去,风景确实美丽,而且很厉害,是小马哥的办公地——总统府。若让我逐一列举台湾为何如此吸引我,我想台湾人这种“办公室内看风景”的心情必是其中之一。这就是台湾与众不同的步调,在广州根本没有办法感受到的步调。生活在忙忙碌碌每天赶路的大都市里,让我们与太多美景一次次擦肩而过。我们都在抱怨忙抱怨累抱怨生活太无味,可我们都不懂得慢下脚步,看看风景。
走出行政楼时突然哗哗地下起了雨,来势汹汹。赴台前一直关注着天气预报,台风发水的消息不断,本来十分担心,不想来到台湾后天气却非常好,算起来这还是在台湾遇到的第一场雨。
台北体院不大,校内绿意盎然,在大雨洗刷下的校园显得十分干净美丽。一位老师告诉我们综合体育馆就在旁边,若不怕雨淋可以先过去,不然可以稍等一下有学生送伞过来。当下就有不少参访老师大无畏地冲了出去。我背着相机拿着资料文件不愿淋雨,便站在行政楼门口看雨景等伞,待到学生送伞过来,我顺着指示的方向找到综合体育馆时,门前却空无一人。我本以为大家会在此稍稍集合一下再继续参观的。
人都到哪儿去了呢?我暗自疑惑。综合体育馆馆口小广场的设计居然是粉红色的。体育学院本应是阳刚的存在,淅沥沥的雨中一抹粉红,却为阳刚凭添了些妩媚。
这时一位身穿制服管理员模样的大叔从馆内走了出来,我不由分说地抓住问道:“您好,请问您有没有见到一大群人从这边路过啊?”
我碰到的台湾人总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位不知是管理员还是保全的大叔也不例外:“有啊,上楼去了啦,去参访,你也是来参访的吗?”
“是啊,我跟他们一起的,刚等送伞,没赶上。”我边解释边扬扬手里的证物。
“是吼,四楼啦,电梯这边。”
大雨依然哗啦啦,夹杂着雨丝的风不时拂面带来阵阵清凉,我突然懒得上去参观了。
于是对管理员大叔说:“算了,我在这里等他们好了。谢谢哦。”
“这样吼,他们去看舞蹈室了。那你在这看看风景也好。这里还是蛮不错的啦。”
于是两人边聊边看风景。他问我来台湾都去了哪里玩想去哪里玩,我说除了参访都去了士林夜市,艋舺,想去的地方很多,例如淡水,台大,过两天会去日月潭,阿里山,台南,高雄。
“艋舺,其实应该念bang-ga,不是念mang-ga啦。万华吼,是不错啦,淡水也很多小吃,坐捷运去啊,我以前经常去那边,晚上河边很舒服的。”
我礼貌地回答道,在台湾随便逛逛就很好很舒服了。他听了很高兴,似乎每个台湾人虽然嘴上会骂政客骂这骂那骂不停,但听到外乡人对台湾的好评价时无一例外都会高兴。这种心情倒是处处一样。我有时也会骂骂广州空气不好交通拥堵,但若是听到外乡人说广州坏话时还是会不爽,心想若不喜欢就不要来啊。一如我泰国的朋友们,自己骂泰国骂个不停,但若有人胆敢说半句侮辱泰国的话,定会招来一堆泰国人明嘲暗讽不待见。人人都对自己所在的城市怀有一种再丑也是自己的娃,我能打你不能骂的心态。
“有吃到海鲜吗?”管理员大叔很关心我在台湾有没有吃饱喝好。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海鲜是指海鲜大餐还是路边摊椒盐虾之类,便回答说在万华吃了鱿鱼羹和鲈鱼汤,算吗?
他脸上拧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万华的鲈鱼汤能~吃~吗?”
我脸上拧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为什么不能!两喜号的很好吃啊!”
“哦你吃两喜号吼,那还可以啦。两喜号很久了咧,1921年就有了。淡水的海鲜也好吃啦,你要去的话一定去吃看看。”
1921,这个年份有点熟。不过他随口便说出两喜号的创建年份这一点倒让我恨惊讶。不过随着接触的台湾朋友越来越多我渐渐发现台湾似乎人人都能说出那么一点关于台湾的历史野史轶闻传闻,和一些非常有名的食肆、建筑物、街道的来历。
更让我惊讶的是,待同行老师们参访结束告别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古色古香文气十足,上面赫然印着:XX区剑道委员会总干事,台北市XX剑道社社长。
“社长!”这是我的惊叹。
“台北经济不好啦,啊不然我也不会来当保全。”这是他的自嘲。
台北体院果然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连保全大叔都是社长级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