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地处云端远离尘嚣，它圣洁无暇空明似镜，它古老神秘而为子民顶礼膜拜。剑指云霄的圣洁雪山是它的城墙，闲散的牦牛点缀着它青青 的牧场，世纪冰川杰玛央宗的眼泪化为雅鲁藏布江静静地流淌，徐徐清风中回荡着断续的佛号颂经声高远悠扬，冰清玉洁的雪莲静静绽放，青稞酒的芳香会掠走所有 的忧伤。

城堡上空，五彩眩目的风马旗迎风招展，倾诉着对神佛的私语；转经筒上镌刻着六字箴言，旋转出四季轮回春夏秋冬；冰莹如镜的圣湖镶嵌于崇山之间，轻 掬一捧便可荡涤荒芜如草的尘欲；神的子民把歌声挂于鹰隼的翅膀，穿透厚重的云层，奏响雪域高原上的天界交响曲。这是众神之城，神的传统延展着子民的记忆， 让它流传到最遥远的后代， 不至泯灭。 这里有古老的、永恒的形式，一座雪山、一条河流、一颗星辰都可能是神的话语；每颗石子里，每滴水珠中，每片云层间，都有一个神的孩子在欢快地舞蹈。这便是 众生向往的圣地，传说中的香巴拉——西藏。

每个旅行者在望见雪山之前就已感觉到自己血液里的激动。当飞机滑出航站楼，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时，我的掌心早已攥出汗水，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的飞 行，我将有幸俯瞰这个蔚蓝色星球上高高隆起的第三极、两亿年前地壳运动造就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当感受到速度将我推向椅背，飞机穿云破雾越上云层，我的 镜头便对准舷窗外的茫茫云海。温暖的阳光从尾翼的方向挥洒过来，提醒我航向是一路向西，机翼下的云海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又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去，卷起滚 滚狼烟翻涌而来。

远远的，便望见碧天云海交界处银光闪闪，有如天神散落世间的魂之利刃，又像璀璨的钻石熠熠发光。我清楚的知道，那便是我期待已久的大自然 鬼斧神工的杰作。越来越近了，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雪山群尽收眼底，晴空下，你甚至可以清晰地分辩出河道的走向、雪线的位置和丛林的分布。它们形态各异，似 勇士的长矛刺入碧空，似被凝固的波浪排山倒海，似大力金刚身披黄金铠甲怒目降伏四魔，似一尊慈眉善目的玉佛静体安然，似久经沙场威风凛凛的将军倚剑眺望。 这场景令人惊叹到屏气凝神心生肃穆，静听远山的心跳仿佛天堂的钟摆，层恋叠嶂的雪峰仿佛神邸的书架，厚重的岁月仿佛被凝固于这沉默如金的山体之中，这一 刻，悠远的时间变成永恒。

飞机准时降落在这座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拉萨，它是整个西藏的中心和灵魂。藏族的好友驾着他心爱的JEEP牧马人早早地守候在航站楼外，迎接我的，是一 条迎风飞舞的洁白的哈达，和一个大大的拥抱。从机场到城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高原的阳光热烈直接，低垂的团团云朵在山脉与河流上投射下巨大的阴影， 车窗外的景色雄浑大气， 像极了高原人的性格。 卸下背包，在好友的带领下，循着朝拜者沉淀下的脚印，我独自游走于历史与现实之间。以拉萨城的地位而言，这座海拔最高的云端之城并不算大，从东到西，抑或 从南到北，开车不需要太多时间，好友的JEEP牧马人成为我的座驾，这为我的自由出行提供了极大便利。

站在城区，轻易便可望见一座红白色的城堡，这便是雄 伟的布达拉宫，它是青藏高原的地标。在碧空灿阳下，布达拉宫凌空屹立于红山之巅，肃穆沉静，巍峨壮观。 仰望布达拉宫， 整体建筑层叠起伏， 红白相间， 红宫居中，白宫环绕，鳞次栉比，层次分明，形似双手托起一座佛塔，红宫之上塑以金顶，熠熠生辉，彰显其至高无上的地位。宫殿整体饰以红、黄、白三色，源于 佛教传统，红色象征威严力量，黄色象征圆满齐备，白色象征恬静和平。宫内珍藏丰富，各类经卷、灵塔、佛像、唐卡浩如烟海，皆为无价之宝。

布达拉宫以其的宏伟气势主宰着地平线，不过东边两千米处的大昭寺才是拉萨城的精神内核。对于虔诚的藏民来说，朝圣之路是通达神明、洗涤心垢的漫漫行途，是 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历程。他们朝圣的终点，就是拉萨大昭寺。

这座传说中由山羊驮土而建的寺庙，见证过历史的兴衰演变，指引着朝圣者虔诚的心灯，对众多朝圣 者来说，朝圣大昭寺，本身就是一场心灵的涅磐。

对于这一点，那些正行走在路上的朝圣者，他们的内心无比坚 固，无所惧怕，漫漫征途中的每一天，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后来在去林芝的路上，我又见到那些磕长头徒步赶来朝觐的藏民，他们从遥远的家乡出 发，三步一叩，历经数月或数年之久，虽风餐露宿，却安之若素，就算半途死去，他们也相信这是通天之途。他们的历练我无法想见，但满面的尘土和褴褛的衣衫似 乎又说明了答案。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在他们心中闪耀着。

色拉寺依山而建，粗犷的色彩嵌于雪山蓝天之中，原始的力量喷薄欲出。拾级而上，可遇到星散的朝拜者和身披红袍的喇嘛，面色平和如水，缓步而行，偶尔在悠长的殿廊间可以看到红衣一角，翩然而去。时间和空间仿佛在这里凝滞。阳光透过新生的枝蔓在青阶上投射下斑驳碎影， 昨夜的新雪渐渐融化成透明的水滴氤湿了红色的院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藏香味道，微风拂起五色经幡飘荡摇曳，远处山鹰在云端恣意滑翔，阳光将白云的影子缓缓拉长。找一块干净的石板坐下来，放下背包和相机，让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看远山流云，看寺院中静水深流般的风景。色拉寺最具特色的当属辩经。从色拉寺的正门进入，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直行至寺庙的腹心，便可到达辩经场。

出于安全考虑，从拉萨至林芝路段实行区域限速。次日一早，便坐上好友的牧马人，直奔林芝方向。大自然真是魔法无边，随手划下一道分界线，便决定了人类生存 的命运。如果说二郎山是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地理分界线，那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口则是西藏两种截然不同气候的分水岭。米拉山口以西，去往拉萨方向，是干 燥寒冷的内陆性气候，而米拉山口往东去往林芝方向，是令人愉悦的温暖湿润的海洋性气候。这个地处墨竹工卡与工布江达的分界线上的山口，是我去往林芝的必经 之地，越过米拉山口，陪伴身旁的河流也由拉萨河改为尼洋河。尽管我曾经在夏季走过川藏，但在初春时节翻越米拉山口时的壮阔景色仍然令人惊诧不已。

两岸山脉延绵，乱云飞渡，林壑幽深，芳草凄凄。清澈的河水漫过褐色的山岩，不湍不急， 闲散舒缓。 继续前行， 忽见一座巨石突兀地蹲于江心，酷似天神的巨型印戳，上有朱笔提字曰：中流砥柱。江水滔滔，挟千军万马之势，与江心巨石正面交锋，激起雪浪万千， 令人豪情顿生。

友人驾驶着牧马人在山间弯道上尽情驰骋，路旁的水面渐行渐宽， 水流变的湍急，远处的山体已经看不到裸露的崖壁，层层叠叠的灌木缀满山坡，密布的丛林里更多的细流和小溪的汩汩而出，欢笑着汇入尼洋河，水的颜色在暖阳中 泛出通体晶莹的绿，一闪一闪的，清澈的好像小鹿纯真的眼神。

随着海拔逐渐降低，空气变得温暖湿润，天空飘起星散的小雨，远处土石垒砌的村寨笼罩在一片凄迷 烟雨之中。

路边的桃花盛开如炽，从古朴的院落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过往的行人，披满嫩芽的新柳被雨水冲刷的泛出淡淡的鹅黄，碧玉妆成一树高，伫立路旁愈 发显得楚楚动人。

这烟雨江南的意境提醒我，到林芝了。

以前读周云蓬，他说在南迦巴瓦峰脚下，听雅鲁藏布江的滚滚怒涛，那里的水很壮烈，像闷雷，很低沉，很持久。当时我就拿起马克笔，在地图上标出南迦巴瓦的位 置，想象着有那么一天，站在他曾经站过的位置，伴着雅鲁藏布江的涛声，亲自参拜这座中国最美的山峰。真的很幸运，我来了，我看到了。没有亲自走过，你很难 体会到雅鲁藏布大峡谷神奇的魅力，河谷两岸或峰峦相簇，环环相扣；或奇峰突起，直刺苍穹；或仗剑长啸，威慑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