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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日期/2017/01/03
天数/99+天
人物/独自一人
玩法/骑行
说到伊朗你会想到什么?保守的什叶派穆斯林?与美国长期对峙的伊斯兰革命卫队?辉煌的波斯文明?还是那部<逃离德黑兰>?
伊朗东北部的公路平整宽阔,两边有半米宽的辅路,很适合骑车,不必担心后方驶来的汽车撞到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骑。
伊朗高原占据大部分国土,所以大小坡路还是不小的障碍,公路两侧依旧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偶尔有一两处村子,都是黄土的颜色,有的村子里仍保存着低矮的土坯民房,有些已经坍塌,看上去都有些年月了。
每每经过稍微大一点的村子时,路边就会有两三处施舍站点,同口岸遇到的一样,很多人看到我就叫我过去喝茶,通常我骑累了或是处于礼貌,就会停下来上前喝杯茶并与大家聊会天,这也算是在伊朗旅行的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过有时施舍站点过多我就不一一停下来了,因为那样对于骑车而言很麻烦也会耽搁行进的时间,何况喝一肚子茶水骑起骑车子来也怪难受的。
每每经过稍微大一点的村子时,路边就会有两三处施舍站点,同口岸遇到的一样,很多人看到我就叫我过去喝茶,通常我骑累了或是处于礼貌,就会停下来上前喝杯茶并与大家聊会天,这也算是在伊朗旅行的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过有时施舍站点过多我就不一一停下来了,因为那样对于骑车而言很麻烦也会耽搁行进的时间,何况喝一肚子茶水骑起骑车子来也怪难受的。
此后我也变得谨慎起来,以免被当做不和谐分子。傍晚我爬上一座山岗,向下俯瞰山谷,天气阴沉沉的,景色还算壮丽,再向前看,山下绿树成荫,山坡上散落着一些民房,这是一个村镇,山头上还有重兵把守,看来这山口地理位置很重要,易守难攻。
这时我已经很饿了,想下山吃口饱饭再找个人家借宿一晚睡个美觉。我在一家餐馆点了一份伊朗当地的套餐,一个炸鸡腿,一些腌制的蔬菜外加一份米饭,米饭是伊朗本地的,细长细长的,上面还用藏红花染色调配,但不如我们东北大米味道好。
吃晚饭时我跟老板聊天,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并询问哪里可以过夜,希望以此让他收留我过夜,可老板似乎并没有领会我意图,于是我略带悲伤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餐馆。走出餐馆我四处张望打听,一个大叔告诉我前方不远可以安营扎寨,果然路边有一块很大的指示牌,上面用简洁的图形表示出前方1500米处有服务区,提供餐饮,加油,露营和礼拜等一切设施。
这个服务区占地面积不大,但设施条件都很棒,前面的空地是临时停车处,左边有超市,饭馆,卫生间,还有儿童活动区,右边是凉亭休息区,再向内的正中间是一个清真寺(伊朗的大大小小服务区都会有提供路人做礼拜的场所)。这个服务区应该是刚建好没多久的,很多设施还都很崭新。
"你好!请问我能在这露营过夜吗?"我向正在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询问。他同意后把我带到清真寺的斜后方,这里可以避开服务区正前方来往人员的视线,而且这里不会被风吹到,比较令人满意。
看着西边太阳的余晖渐行渐暗,气温也随之降低,我把所有厚衣服都穿上来抵御寒冷。夜里偶尔有身披黑袍的妇女带着孩子到儿童游乐区玩耍,但看到我后都会马上转身离开,或是把视线挪开,所以我看到有妇女来时,我会主动避开,希望不要打扰到对方。
深夜我钻进睡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五点多我就醒了,昨天一夜睡的很舒服,没人来打扰。天很快就亮了起来,我收拾好行李就继续赶路了,希望在下午可以抵达目的地马什哈德。
去往马什哈德沿途的村镇开始变多,中午我在路边的一个卖甜瓜的摊位被叫停下来,瓜农挑了一个瓜送给我,我站在路边大口吃着瓜。
远处山脚下的村子很安静,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十多条狗,边跑边大声吠叫,狗群在奋力追赶一对骑摩托的青年,青年加足马力,狗群穷追不舍,终于青年的摩托车摔倒了,两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地面是松软的土壤,人也并无大碍。目标停了下来,狗群随之也就散去了,继续朝公路南侧大摇大摆地走去,好似在寻找下一个追赶目标。
我和瓜农远远的观望,真是看的惊心动魄。我吃完瓜与大家告别,临走时善良的瓜农又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瓜,实在感谢。
下午在路边骑车,气温很高,太阳很晒,拉白灰的卡车很多,公路上乌烟瘴气。我又被路边一家超市老板叫停,他转身进屋拿了一瓶汽水递给我,临走时还是没有要我的钱。在伊朗短短两天,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伊朗人的热情好客,此前对伊朗的陌生感和恐惧感也都烟消云散了。
下午我抵达了马什哈德,这是伊朗第二大城市,一进入城市就被人潮车流包围,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了。马什哈德不仅是拉扎维霍拉桑省省会,还是什叶派穆斯林的圣城之一。今天的城市以伊玛目阿里·里扎的陵墓而闻名于世,后来为了纪念这位伊玛目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圣地,从而也导致了城市人口的不断增多。
作为世界上第二大伊斯兰教圣城,马什哈德每年都要吸引超过两千万的游客和朝圣者前来观光朝圣。有种说法称"富人前往麦加朝觐,而穷人前往马什哈德朝圣。"因此,就算那些已经完成了前往麦加朝圣的朝圣者,他们也将前往马什哈德,尤其前往伊玛目里扎圣地朝圣,这就是为什么每年会有超过两千万穆斯林前往马什哈德朝圣的原因。
我到达马什哈德的时间尚早,于是我同穆斯林一样向城内最大的伊玛目里扎圣陵墓方向走去。这座圣陵在城中心位置,占地面积很大,内部有博物馆,清真寺,陵墓和其他建筑。我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把车子和行李寄存好,走向圣陵。刚到大门口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因为我是游客,不是穆斯林,于是工作人员打电话叫来了另外一位会说英语的中年男人带我进入参观,这位中年人一路上不停地向我介绍圣陵内的各个建筑的来历,我只听懂了很少一部分。
此时圣陵内的灯光都已经亮起,光线照在七彩的建筑物上很漂亮。
我在马什哈德停留了两天,这期间我把受伤已久自行车修好了,车店老板没有收下我的钱,我不太好意思,所以临走时购买了一副骑行全指手套作为回报......
离开马什哈德,我将向伊朗内陆前进。
西行的公路依旧平整开阔,市郊显得有些破烂。也就是在马什哈德市郊,我第一次被路过的车辆拦下来合影留念。这是一家自行车爱好者,他们要前往不远处骑车游玩,小小的轿车上挂着四辆自行车,人手一台,看得出来一家子都是自行车运动的狂热爱好者。合完影便驾车西去,把我远远的甩在后头。
路旁有很多举着牌子兜售玉米和水果的商贩,我在路边一家馕饼店买了一张馕饼,刚出火坑,还热乎着,很好吃,松软中散发着麦子的香气。老板和儿子对我有些好奇,逢人便说我是从中国骑车来的。一个路过买馕的大叔从车里拿出一盒吃的送给我,临走时,老板为我重新灌满了饮用水。
来到伊朗没几天我就已经体会到伊朗人的热情好客,对伊朗人的初印象还不错,但前方路途遥远,我丝毫不敢松懈大意,忘乎所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早已走出马什哈德的管辖范围,路边楼房重新被农田村庄所取代。我有节奏的快速蹬踏脚踏,视线前方路边停着两辆老旧的农用皮卡车,车上拉的全是甜瓜,地上也摆放了许多。三个卖瓜的年轻人把我叫住,邀请我尝尝他们的瓜,因为此前有过类似经历,所以我也没有客气,正好骑得也口渴了,索性坐下来跟三个年轻人一起吃瓜聊天。
三个年轻人兴致勃勃的与我谈天说地,他们不会英语,我也不会波斯语,大家只能靠肢体语言和丰富的想象力来交流沟通。
这期间,不停的有路过的车辆停下来买瓜,而且很多路人都会与我打招呼甚至合影。所以我在吃瓜的时候要随时放下手中的瓜来与路人拍照,甚至有一个路过的卡车司机从车下的食物储备箱中拿出三个罐头送给我。
不一会儿来了一辆轿车,车里走下来三个年轻人,是这三个卖瓜年轻人的朋友和兄弟,大家互相握手问候,有一个年轻人把我叫到车里坐着,他用手机翻译软件跟我说了许多关于他和他家乡的事,并随手摘下手上的戒指送给我。我第一次被人送戒指,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我不肯收下,我认为这对他而言也许意义重大,不过他硬要塞给我,最终我只好尴尬的收下这份沉甸甸的"爱意"。
他的哥哥看到大家都有送给我礼物,于是他四下寻找,终于在皮卡车里找出一把生锈的镰刀,手里握着这把生锈的镰刀并向我展示这把刀的使用方法及功能,他做出收割麦子的动作,娴熟,自信。挥舞结束后就要送给我,送这种礼物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办法带它上飞机。"我对他说。
"没关系!他们不让你上飞机,你给我打电话!"他毫不犹豫并且很认真地回答我。
我听到这种回答后脸上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只有尴尬的笑着点头收下。随后他把镰刀别在我的车后方顶包上,心满意足的冲我笑了笑,似乎心里可以平衡了许多。
我在这个摊位足足停歇了快两个小时,眼看太阳一点点西下,我不得不继续赶路了,告别了友好热情的兄弟几人,我驮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继续上路。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我要开始寻找晚上的栖身之所,路边有一个服务区。我推着车子走过去,坐在一家餐馆里,由于价格不低我只要了一个馕和一串烤肉,另外把白天路人送我的食物拿出来一起吃了。
餐馆里有一个人,他主动凑上来跟我聊天,然后又去看我的车,发现我的车把上有一面伊朗国旗,于是叫我给他和国旗拍照。他摆出亲吻国旗的动作,弯腰亲吻不足以体现热血青年的爱国之情,索性把国旗摘了下来,亲吻个够。
晚上经过餐馆老板的允许我睡在这排房屋的东侧的一间礼拜房里,礼拜房的地上全部由地毯铺垫,很干净宽敞,中间用一道帘子分隔开,前面为男性礼拜区,帘子后方为女性礼拜区。我脱掉鞋子,睡在男性礼拜区,期间不时会有路过的车辆司机进入进行礼拜,我安安静静的躺在一侧,不知不觉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十月的伊朗北部秋意正浓,山坡上的树叶开始变黄,野草枯萎,天空湛蓝,秋风瑟瑟。
清晨,路旁的服务区总会看到有许多人或是刚刚钻出帐篷睡眼惺忪,或是忙忙碌碌生火做早餐。他们都是前一天傍晚路过此处,把车停在服务区,并搭起帐篷在此过夜的。
此前听说过伊朗人很喜欢野炊露营,现在亲眼所见,真是名副其实。在我们的印象里,露营野炊往往会选择风景迷人的野外,在路旁的服务区甚至直接在路边的野草地上,简直不能理解。可是在伊朗,这样的露营野炊场面随处可见,有一次我见到有人直接在路边草地上铺上地毯就直接睡起了午觉,所以在伊朗哪里都是家庭聚会的好去处。
之前在土库曼斯坦遇到过车载煤气炉的伊朗货车司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伊朗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汽车的后备箱里载有煤气炉和炊具。可见伊朗人深知"人是铁饭是钢"的硬道理。
这天清晨我离开清真寺,看到路边服务区有很多路人在吃早餐,我也停了下来,把前两天好心人送给我的食物拿出来享用。有一个大爷看到我招手叫我过去一起享用早餐,而我礼貌的拒绝了,因为我只想简单的填饱了肚子后就继续出发。
在离开马什哈德的后两天里,路面开始起伏不定,翻过一座座山丘,大片大片的葡萄园赫然出现在山坡上。村子里的大爷大妈把诱人的新鲜葡萄摆在路旁售卖,我抵挡不住葡萄的诱惑,买了一些便坐下来狼吞虎咽。葡萄的颜色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红红的,吃进嘴里简直甜的跟蜜一样,我需要不间断地喝上几口水才能继续吃下去,不然真的会让人产生正在吃蜂蜜的错觉。
吃过了鲜美的葡萄,前方一路下坡便来到了一个名叫"阿什哈内“的小镇,这个小镇沿公路而建,路两旁都是商铺,商铺后面是低矮的民居,再往后就是一片庄稼地和果园,小镇人口不多,看上去很安详。
秋日的伊朗高原在中午时分还是很炎热的,我坐在小镇一头的食杂店里喝着汽水,不知不觉就坐到了下午四点钟。就在我快要骑出这个小镇时,路过一家超市,超市门口围坐着一些人,他们看到我就兴奋的招呼我停下,我并没有拒绝,径直走过去同大家握手问候。
大家让我坐下,并倒了一杯咖啡给我,这时又围过来几个人,有的是亲戚,有的是邻居。大家开始不停的打听我的来历,很快我们就彼此了解熟悉起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到我跟前低下头对我说:"今天你不要走了,住在我的家里吧。"我先是一愣,这是在伊朗第一次被陌生人收留,我有些兴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OK!"。
小伙子看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脸上瞬间泛起了一丝微笑。随即他开始带领我到镇子周边的田地果园转悠,他依次为了介绍了自家农田里的农作物,有向日葵,西红柿,甜瓜,核桃树,樱桃树……
我小时候就是在乡下的外婆家长大的,所以对许多农作物并不陌生,小伙子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从镇子东边又来到镇子西边。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放羊的人赶着一群羊儿慢悠悠的朝家走去,小伙子似乎有许多东西要展示给我,他告诉我今晚镇子上有特殊的活动,我听不懂具体是什么内容,所以他带着我来到隔壁邻居的家里。
邻居是小伙子的姑姑,姑姑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乘凉,小伙子向大家介绍了我。此时夜幕降临,
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院子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镇子里的许多人都聚集在并不宽敞的院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跪在大锅的一旁,手持一根长长的铲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向锅内加入很多的食材,看上去就像玉米糊,随后兑入清水,最后在锅底部堆满柴火加热。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壮汉用铲子在锅内不停的搅动,动作快速而有力,看上去轻松自如。
"你想试试吗?"小伙子转过头来问我。
"好呀!"我干脆的回答道。
他带着我来到大锅前,壮汉把铲子交到我手上,我也照着他的模样跪在锅前,开始舞动手中的铲子。由于锅中的食物过于浓稠,我第一下搅动有些吃力,于是我加大力气,增强搅动幅度。锅内的热气扑打在我脸上,温度很高,灼得我好难受,才两三分钟我已经是大汗淋漓。
"啊,太累了,好热呀!"边说我边把铲子还给壮汉,心想:"还是您来吧,这活儿我真不行,别耽搁了大家吃晚饭。"
小伙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在一旁笑起来,壮汉接过铲子继续重复着搅拌动作,此时他俨然化身为一台自动搅拌机。再一看他的额头,早已被汗水覆盖,为了不让汗水滴下来,壮汉找来一条毛巾扎在额头上,像极了奥运选手,卯足了劲为大家准备特殊的晚餐。
等待期间,小伙子拉我走进屋子里,大家席地而坐,喝茶聊天,伊朗人喜欢喝茶时用小块方糖沾一下茶水然后放进嘴里含着,再喝一小口茶,方糖在茶水的作用下迅速融化,每喝一杯茶基本要吃三四块方糖,所以在伊朗旅行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有茶水喝,每天都会摄入大量的糖分。小伙子的哥哥拿出心爱的木吉他,打开乐谱开始为大家弹唱歌曲。歌声委婉,哀伤,我听不懂词,但听上去似乎是一首悲伤的情歌。
他的歌声很动听,典型的中东曲风,他的妈妈放佛不愿意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唱这种歌曲,之后我才知道,有些情歌在伊朗是不允许演唱的。唱完了歌,小伙子拿出笔记本和笔,他想让我写一些中文,大家都很好奇,我随便写了几个词汇:"伊朗","中国",还有我们彼此的姓名。大家都觉得中文很难写,并且书写顺序和波斯文也不同。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饭已ok"的喊声。想必晚宴即将开始。晚饭刚一出锅,就被分发到大家手里,我和小伙子的家人围坐在一起,小伙子的向我演示如何吃这个食物,碗里的食物看上去有些像稀饭,然后上面又加入一些红色的油料,吃前先用勺子充分搅拌食物,然后掰下一小块馕,用馕将食物挑起一并吃进嘴里。
大家分享过晚餐后,就各自回家了,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深夜我和小伙子在他的家中同一波又一波亲属朋友们聊天,应该是家里第一次来了外国人,家里的孩子和女人们都很好奇,不停的掀起门帘向内偷窥着,被发现后就会很不好意思的大笑并躲闪,气氛搞笑又轻松。
在同大家聊天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伊朗男人很喜欢开各种玩笑,尤其是年轻一点的,他们会问我很多问题,然后借此发挥,开一些小玩笑来逗乐大家,不过这都没有恶意,临别时都会很有礼貌的握手告别,有的甚至会进行贴面礼,我的第一次贴面礼就发生在伊朗,被胡子拉碴的大男人贴感觉很不自在,不过贴面礼在伊朗属于比较高的礼遇,通常大家只会握手,如果同你贴面,那说明他真的把你当朋友了,甚至是亲人一般。
最后剩下我们三个人,一直聊到深夜,我已经疲惫不堪了,可小伙子似乎没有一点睡意,我实在坚持不住,倒头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小伙子的奶奶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餐,有酸奶,馕,核桃,奶酪还有茶,用馕夹着剥好的核桃仁再加入一点奶酪一起吃,很美味。
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小伙子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来伊朗,我多么想说我随时都可以来啊!可是这太不现实,最后离别时我对小伙子说:"谢谢你和你的家人,下一次来伊朗,我一定会来看望你们!"
从阿什哈奈向西,整个上午都行进在缓慢上升的破路上
下午起了大风,逆风骑行很难受,膝盖会有隐约的疼痛。总算不用再上坡了,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公路两旁一片荒凉,远处依旧是光秃秃的山峦,没有一丝生机,从乌兹别克斯坦到伊朗,始终逃不出隔壁大漠。沙漠戈壁虽荒凉死寂,但我却很享受骑行在其间的时刻,而且格外珍惜。因为只有在沙漠戈壁中才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我自己可以更多的去享受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脑海里可以思考很多事。
(车子被大风吹倒的瞬间)
突然,公路两侧出现绿油油的农作物,田地里还有喷水装置在不停地给作物灌溉,好一处生机盎然的田园风光,我提起精神继续向前骑。
此时依旧有大风吹过,我看到前方的大山越来越多,好像就要进入山谷了。太阳时而被山尖遮挡住,我驶入大山的阴影里,加上迎面吹来的风,很冷。
在下了一个陡坡后,路边出现了一个服务区。许多车停靠在一旁,一两百人拥挤在商店里,烧烤摊边,清真寺中,凉亭下……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这个服务区是我见过最热闹繁忙的服务区,活像一个菜市场。
在下了一个陡坡后,路边出现了一个服务区。许多车停靠在一旁,一两百人拥挤在商店里,烧烤摊边,清真寺中,凉亭下……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这个服务区是我见过最热闹繁忙的服务区,活像一个菜市场。
吃饱喝足该找地方过夜了,此时我身处大山中,前后再无村镇城市,只有这么一个孤零零的服务区,所以这里聚集了很多来往的人也不足为奇。
我看了看服务区,这里的凉亭提供免费露营空间,可是人太多了,路过的许多人都和我一样不打算走了,有几个人甚至已经把帐篷搭好了,我向服务区后方走去,想找一处避风又人少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我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突然问我。
"你好,请问这里可以露营吗?"我指着清真寺后方的一片空地说。
"不可以,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说完,年轻人就大步流星地把我带到服务区最西侧的一栋建筑内。
夜里,其他几个人也回来了,我被拉去一起玩桌式足球,这里有一间简陋的医疗室,医疗室里有一个桌式足球。我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所以操作起来很生疏,反观他们,速度快,动作狠,精度准。我实在弱爆了,和我一队的被我推了后腿,很快我们就落后对方许多了。
第一次留宿在道路救援队,起初我还惊奇万分,但后来慢慢发现,在伊朗,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无论公有还是私有,只要你需要帮助,大家都会伸出援手提供方便,这一点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我只在救援队里简单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告别了可爱的队员们。离开救援队后一路都是下坡,山坡上满是植被,郁郁葱葱,从西边来的水汽被困在山里,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中途还偶尔下了一点小雨。
我明白,就在大山的另一侧不远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湖卡斯匹安海了,中国称它为"里海"。
山里空气新鲜,飞鸟成群,只是公路有些狭窄,偶尔会遇到从对向骑来的自行车爱好者,其中不乏年龄很大的老者。
在路旁的空地上,大树下,总会有许多路过的行人,他们席地而坐,大人在点火煮茶,小孩子在树林里嬉戏打闹,一派自然,欢乐。
每当路过景色优美的地方,我都会停下车用手机对着风景一通拍,尽可能的留住我所看到的美景。就在这时一个人缓缓朝我走来。我开始警惕起来。“我是不是不该停在这里?我是不是哪里妨碍到他了?”一边想我一边准备离开。
你好,你愿意和我们共进早餐吗?”说完,那个人就用手来拉我的胳膊。
“好呀!谢谢!”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并跟随他走向他的汽车。
这是一家五口人,一个老妇人,另外还有她的女儿和两个儿子,而这个男人则是这家人的女婿。大家看到我的到来都很开心,连忙叫我坐下来,我恭恭敬敬地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早餐。
这个区域被统称为“古利斯坦”,每当提起这个地方时,大家都会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说道:“古利斯坦很好,很美!”似乎整个伊朗再难找到第二个像“古利斯坦”一样的地方。不过说实在的,对我个人而言,从沙漠戈壁中走出来,满眼绿色,景致突变之后还真的使我感到眼前一亮。而对于生活在贫瘠的沙漠戈壁中的人来讲,这里实在是人间天堂。
骑行在林间,仿佛置身于一个大公园里,加上一路下坡,整个人心情都十分舒畅,骑行的乐趣和幸福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走出大山,平原展现在眼前,农田,村庄,树林,牛羊遍地可见。空气中夹带着大海的气息,里海不远了。
这天一早,我轻松愉快地骑行在平坦笔直的柏油路上,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地,被路边两个分发茶水糕点的年轻人拦下。阿舒拉节期间在伊朗骑行总会有人为我递茶送水,所以不必担心没有吃早饭路上会饿肚子。
我慢慢享用着“早餐”,从路对面又走来两个人,并邀请我到他们的家中做客,我是一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所以也就跟着进了他们家,在伊朗旅行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我也渐渐的适应了慢节奏的旅行生活。当我走进院子,瞬间又围上来一大堆亲属,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男人和男孩们通通身着黑色衬衫,好像很快就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似的。
大家又给我端来了热茶,一个个笑盈盈地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对着大家傻笑。闲谈之余大家一起合了影,离开时还互赠了一支笔留作纪念。
离开这个善良的人家后,我才向前骑出一公里,远远望过去整个镇子的大路上满是人群,人们个个身着黑衣,黑压压一片,像一片乌云向我袭来,人群中伴随着轰隆隆的锣鼓声,像是游行队伍,我驻足观望。
这一定是阿舒拉节的纪念活动,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一定要留下来看个究竟。我推着车子走上前去,想近距离看看这热闹的场面,很快,走过来的人群将我淹没。
无论大人小孩,都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吸引住了,平时一向保守的妇女们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掏出手机就是跟我合影,反而我显得木讷,僵在原地好不自在。小孩子也围了过来,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小男孩儿们还不时的与我握手问候。每个从我面前走过参加仪式活动的男人也都不停地看向我,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扎眼,生怕分散了参加仪式人们的注意力,于是我尽量减少来回走动。
在我右侧负责分发茶水的人们把我叫了过去,几杯茶下肚后,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年轻男人叫我把车子停到他家的院子里。我刚一扭头,身后又来了一个老年人拉扯我的左臂,我回头看他,他示意我跟随他去家中做客。我有些为难,不知听谁的。年轻男人突然睁大眼睛瞪向老者,眉头紧锁,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老者才就此罢休,离开了。
重新回到阿力达迪的家中,一家兄弟几人也回来了,大家开始和我聊天,合影,并送给我一条黑色围巾,阿舒拉节当天应当穿着黑色衣服,我没有提前准备,所以就用黑色围巾来代替。
中午,阿里达迪把我带到镇子沿街的另外一所清真寺里,清真寺后侧的一扇大门紧锁,孩子们围在外面玩耍打闹。阿里达迪叫来人把门打开,我和他顺利进入清真寺的后院,我惊讶地发现在后院坐着十几位年长的老妇人,而清真寺的一间房屋内有二十多位男人在忙碌着全镇人的午餐。
几口大锅内分别乘着白米饭,鸡腿,和馕饼,格外还配有酸奶。大家动作迅速,分配着一盘又一盘诱人的午餐,流水线生产一般有序地进行着,大家看上去兴高采烈,上午纪念活动上的悲痛早已烟消云散。
不一会儿,清真寺来了许多镇子里的人,全部都是男人,女人们也许在家里等待。一波又一波美食被送进外面的礼拜房,大家围坐在地毯上享用阿舒拉日的大餐。后院的老妇人清洗着撤下来的餐具,此时,整个镇子就像一个大家庭,所有人就像亲人,一起伤悲,一起劳动,一起生活,这是所有人的阿舒拉。
离里海越来越近了,公路两旁果园里的橘子树结满了橘子,路旁售卖水果的摊位也随处可见。还有一些人手拿拴满大鱼的长杆,他们冲经过的每一辆车招手并摇摆手中的长杆,希望可以吸引到过路人的注意,好多卖出一些鱼。
中午,路边卖水果的一个大叔倚靠着一颗杨树向我不紧不慢地招手,我心领神会,他是想请我吃水果,果不其然,我刚坐下,他就挑选了几个石榴和橘子摆放在我面前。
在我享用水果的同时,来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蹲在我旁边。
"你好,去我家里吧坐坐吧!今晚就住在我家里。"他说。
"你家?在哪里?"我回答道。
年轻人转过身子向后指着路边的房子说:"这就是我的家。"
"这么近,就在身后,进去坐坐吧,住两天也无妨,反正签证余下的时间还多。"想到这里我就果断的答应了他。
在我享用水果的同时,来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蹲在我旁边。
"你好,去我家里吧坐坐吧!今晚就住在我家里。"他说。
"你家?在哪里?"我回答道。
年轻人转过身子向后指着路边的房子说:"这就是我的家。"
"这么近,就在身后,进去坐坐吧,住两天也无妨,反正签证余下的时间还多。"想到这里我就果断的答应了他。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两个年轻人带着我在果园里转悠,果园里以橘子树为主,另外还栽种了一些橙子树,石榴树和时令蔬菜。十几只鸡散养在园子里,自由自在东奔西跑。房屋后面有一个小水塘,里面养了鱼,还有些鸭子在水面游来游去,当人靠近水塘时,被惊到的青蛙"扑通 扑通"跳入水中。水塘边的果树下拴着两条看家护院的大狗,大狗第一次见到我,不停地冲我吠叫。观摩完了周边环境我们重新回到房屋中,带我进来的年轻人名叫"阿里",他的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亚美尼亚籍的女朋友,只是他偶尔提起,担我从未见过,也许此刻远在亚美尼亚。这个果园是他和哥哥以及另外一个兄弟共同经营管理的。
另外一个年轻人是个消防员,身穿朱红色工作体恤,腰里别着一把匕首,向我比划着宰羊的动作,并告诉我他刚刚去帮忙宰羊才回来。
阿里启动了院子里的摩托车,他决定载上我到村子后面的大山里看一看。穿过马路和一间间房屋,终于来到山脚下,油漆路变成了泥土路,越往山里越是崎岖,最后干脆被石头路取代。阿里开的很快,我坐在后面很紧张,在这种路面骑车很容易失去重心摔倒,万一摔倒就会滚下山坡,或是撞到树上和石头上。
我不敢大意,紧紧抓住摩托车,好在阿里把我安全的送达目的地。山里绿树成荫,小溪潺潺,不时传来欢声笑语,那是有人在聚会烧烤。茂密的树叶完全遮挡住阳光,温度降了下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阿里把我带到一个天然坑洞前,这个坑洞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阿里把上半身探进洞中,并叫我照做,我也学着他动作重复一遍,坑洞内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一些,就像天然的冰箱,凉爽中透着一股寒气。
山里的景色很美,空气清新,房屋点缀在半山腰,一派祥和宁静。下了山回到村庄,阿里把我带到一块墓地中,墓地在村子的中央,这里埋葬了许多过世的村民。墓地西头有一个砖砌的建筑,据阿里介绍,这个建筑拥有悠久的历史。我不明白阿里为何带我来这里,他还为我拍了照片留念,这是我第一次在墓地留影。
当我拿出手机想和大家合影留念时,消防员的妈妈和姐姐瞬间起身躲到一旁,特意避开镜头,我的手机变成了一把凶器一般。
消防员的爸连忙对我说:"我们男人合影就可以了。"
我能理解消防员妈妈和姐姐的强烈反应,在保守的伊斯兰国家,主动给妇女拍照,或是搭讪都是不合适的行为,会被视为不礼貌。
下午,阿里和消防员约上村子里其他几个亲戚,驾车带着我奔向里海边的一个发电厂,发电厂是伊德合资企业,规模挺大的。阿里的一个哥哥在厂里工作,所以大家很顺利的进入了厂区里的工人专用游泳馆,我应该是这个游泳馆里的第一位游客吧。我换好泳裤,和其它人一头扎进泳池,距离上一次在伊塞克湖下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在泳池里畅游一下,会让连日来的风尘和疲惫一扫而光。
与我们一起前来的一为长者把我叫进蒸汽房里,房间里满是水蒸气,温度很高,喘气变得困难起来。长者让我躺在坐台上,大家都说他是村子里按摩的好手,于是想让我感受一番。长者从我的胳膊开始按起,力道很足,有些疼痛,我咬牙坚持,这么好的放松机会我不想错过。当按到后背时,我能清晰地听到脊椎骨"咔啦咔啦"的清脆响声。全身被按了一遍舒服了许多,肌肉得到了很好的放松,脱胎换骨一般。
紧接着,长者邀请我一起跳入冷水池中,我被这个邀请吓了一跳,刚从高温环境出来就马上跳入冰冷的池中简直难以想象。可我并没有迟疑,鼓足勇气,一咬牙跳了下去,浑身张开的毛孔受到冷水的刺激瞬间收紧,紧接着我照着长者的模样把头也没进水里,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冰冻。这还不算完,没几分钟,长者又把我叫到了热水池中,热水池的水温比较高,连阿里都尝试了半天也没能一下子坐进去。我乘热打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坐了进去,这感觉简直无法言喻,皮肤被灼热的发疼,但不一会儿身体就适应了这个温度,开始舒服起来。
深夜,我睡在阿里家一楼的床上,因为在海边,加之一楼不避风,被子和褥子总是潮呼呼的,盖在身上很难受,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似的。为了半夜不被冻醒,我盖了两层厚重潮湿的被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第二天,天气变得阴沉起来,气温下降,时不时的还会从乌云中挤下几滴雨水,这种天气哪里也不能去,只有呆在家中,喝茶,吃饭,聊天,抽水烟就变成了日常必做之事。近在咫尺的里海也一直没能看一看它,就这样在阿里家住了一天又一天。
在这几天里我被多次邀请去他人家里做客吃饭,而每次吃饭时总会有美味的果蔬和鸡肉饭,或是奇怪的食物。比如用石榴熬成的果酱,吃起来酸酸的,拌着米饭一起吃还挺下饭的。我最喜欢就是一种辣椒,个头不大,颜色翠绿,吃起来清甜可口,我每次都会吃上好几个。
在阿里家一连住了好些天,我一再表示想要离开,怕耽搁签证时间,但每次都被阴雨天和阿里的挽留阻拦了,阿里告诉我之后路上的盗贼很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财产,为了安全起见,他建议我乘巴士前往首都德黑兰,所以不必急着出发,省下的时间可以继续留在他这里,可我并不想乘坐巴士,距离德黑兰只剩下两百公里了,我不想错过。
最终我说服了阿里,在阿里家的最后一晚,他送给我一些礼物,有他穿过的衣服,德黑兰公交地铁卡,还有一瓶润唇油,他还告诉我如何辨明每一个物品的真实售价,免得上当受骗。我则把一支笔和一件体恤衫送给了他,我们互留赠言,都希望彼此铭记这份情谊。
离开阿里家后,我本计划骑去里海边的城市,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就需要多骑几十公里的路程,可又一想,再接下去的路程中还有机会亲近里海,所以我就偷了个懒,直接取大路去了首都德黑兰。
通往首都德黑兰的路并不容易,需要翻越一座山脉,由于靠近里海,目前海拔较低,而德黑兰处于伊朗高原之上,未来三天里我需要不断向上爬升约1100米。
也许是多日没有骑车了,离开阿里家后的第一天我骑得挺来劲的,心情也不错,在一位好心人的带领下,我换取了100美元的里亚尔。入住阿里家前我没能及时找到兑换点,所以阿里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现金匮乏的尴尬。
中午我被一辆黄色出租车逼停,我不知道司机有何意图,我不情愿的停下车,司机是位中年人,打开车门朝我走来,并塞给我一张50000里亚尔(合人民币10元),我拒绝接受,可他还是一个劲地往我手里塞,并叫我拿去吃饭用,出租车后排的一位白发大爷也点头示意让我收下,我拗不过他们,只好接受二位的好意,我连忙鞠躬致谢,司机把钱转交给我后便开车离去了。旅行了这么久,有人给过我食物,有人给过我礼物,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钱财,虽然不多,但足够让我感动。
继续向前,路边出现一片片水稻田,这里应该是伊朗为数不多能够生产水稻的地方了,一大片绿油油的水稻映入眼帘,此番景致哪里会让人联想到中东?这分明是江南鱼米之乡。
穿过这些稻田,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城市,名为阿莫尔,而就在阿莫尔上空,一整块厚重的乌云低垂在城市上空,乌云完全遮住了阳光,下午才三点来钟,光线就已经暗淡许多,远处的大山像被泼了墨汁一样,黑漆漆的,城市路灯也都点亮了,我有些担心,生怕淋了雨,所以不敢怠慢,加快节奏向前骑。刚好到达城市,天空下起了小雨,奇怪的时,雨并不大,而是滴了一会儿就停了。
也许是处于职业的敏锐,站在城市入口的出租车司机最先发现了我,其中一个年轻人跑过来与我攀谈。
"你是哪里人?"
"我从中国来。"
随后年轻人朝不远处的同行们高呼"中国人!中国人!快来呀!"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大叔大爷们瞬间围住了我,我有些尴尬的傻笑并一一握手问候,司机们对我的好奇逐渐消退后,我得以进入城市寻找住处。一个热心的大爷带着我走了十分钟,最终把我送到一个只有当地人才能够找的到的一家老旅馆中,一切安排妥当,大爷才消失在街角。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担心的大雨迟迟没有来到。
第二天一早醒来,阳光明媚,昨晚的阴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太好了,可以放心地赶路了。正前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越往山里走,公路就越窄,过往车辆又很多,所以很危险,有时我需要等到后方没有车辆时才能继续行进,只要有车通过,我就得临时靠边停下,让它优先通过。而且山里有许多隧道,隧道好坏都有,有的隧道内山体岩石裸露在外,有的隧道没有照明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需要借助来往车辆的灯光辨明方向,我把反光背心绑在车子后方,希望可以提醒到后面的车,免得被撞到,在这黑漆漆的隧道里出了事故估计都不会被人发现,我只想快速通过这些恐怖的隧道。
当我奋力穿梭在一个崭新的隧道里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孤零零的行人,他浑身黑色衣服,背着个大双肩包,包里还插着一面绿色旗帜,旗子上有文字,正匆匆向前赶路。
公路在大山里蜿蜒延伸着,海拔逐渐升高,里海的湿气被一层层大山挡住,山坡上的绿色越来越少,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只有山谷中才会有植被,村庄就点缀在植被间,远看很漂亮。再向前三十几公里就能看到伊朗最高的山峰,海拔5671米的德马峰。
因为四周都是高山,所以下午三点多钟,阳光就被遮挡住了,加上一直爬坡,出了许多汗,整个人一直是湿冷湿冷的。坡度越来越大,我的体能消耗殆尽,只能推着车子艰难向前,路过的车辆向我鸣笛鼓劲,我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想着晚上住在哪里。
路过一个小镇,我发现路边有一家医院,我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房间里走出来一名年轻的医生,我向他打听可不可以在此露营,他把情况汇报给了院长,而院长直接把我带到了医生宿舍,正好有一张空床,于是就给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住在医院里,医生告诉我哪里是卫生间,哪里可以洗澡,连晚饭也邀我一起吃。在伊朗旅行永远不用担心遇到麻烦,总会有人在你需要帮助时挺身而出,而且大家都会把你当亲朋好友一样来照顾。
饭后闲聊时,院长拿出手机给我看前不久拍摄的视频,他的一位同事驾驶救援直升机在一次救援任务时不小心螺旋桨叶碰到了电线而发生了坠机事故,飞机的座舱被电线杆捅漏,驾驶员不幸遇难。这给我提了个醒,也让我更加谨慎地在山路上骑行。
在医院温暖踏实地睡了一夜,外面的气温骤降,早上醒来窗户外面灰蒙蒙一片,山顶云雾缭绕,视线不够好,一位医生担心我路上发生危险,叮嘱我留下来等待,可是离德黑兰只有80公里了,我想赶快到达,也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重新回到山路上,公路有些湿滑,清晨的山里汽车很少,我趁机可以放心大胆的骑。因为车辆不多,耳边清静了不少,这让我可以清楚听见山谷中奔腾的溪流声。
向山谷望去,有人在垂钓,把钓上来的活鱼卖到路边的餐馆里,餐馆再加工卖给路人,我是没有那口福了,只能看看了。上坡路依旧没有减少,隧道也还是一个接着一个,衣服很快又湿透了,没有阳光,很冷,我在一块空地上休息,突然一辆蓝色皮卡车停了下来。司机是位中年人,他见我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吃力地向上爬坡,就硬是要把我拉上,我摇头拒绝,他连忙下车再次叫我上车,边说边把后货厢门打开,最后我妥协了。
司机很开心,我也很高兴,因为在车里可以喝到热茶,司机还把饼干拿出来给我吃,上一秒还在挨冻受饿,下一秒就坐在车里喝茶吃饼干,幸福真的来得既突然又容易。车子向前开了二十公里,几乎一路都是下坡,走出了山谷,太阳也出来了,司机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吃饭顺便洗个澡,我不想麻烦他,也不敢久留了,一心想着到达德黑兰。司机最终把我放在一个路口,距离德黑兰还有二十几公里,我重新骑上车向前冲刺。我事先联系好了一个沙发客,他叫阿拉什,地地道道的德黑兰人,我们约在他家附近见面。
德黑兰北部被荒凉的大山阻隔,南部则是一望无边的伊朗高原,这里拥有平坦宽阔的马路,楼群密集,车辆人群来来往往。
我按照地图标出的方位来到了一家超市门口,我向超市老板打听有关阿拉什的消息,并拨通了阿拉什的电话,阿拉什告诉老板半小时后就会来接我。在等待阿拉什的这段时间里,超市老板的一个朋友来了,他得知我骑车从中国来后张大嘴感到不可思议,一直在看我和我的车子。随后老板拿出茶水和点心给我们吃,老板的朋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叶子,然后把叶子卷在烟纸里点燃轻轻吸了几口,整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恍惚陶醉起来。
他居住在一间很狭窄的单人公寓里,一间卧室,一个小客厅,一个小厨房,还有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小阳台和小卫生间,本来就不宽敞的房间堆满了他的物品,显得杂乱不堪。阿拉什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电脑维修店,他的父亲也经营一个电脑维修店。由于伊朗的电子产品配件短缺,阿拉什通过我在网上从中国购买了一些配件。
在阿拉什家的几天里,还有另外一个瑞士车友,名叫丹尼尔,也借宿在阿拉什家里,我为了表示对阿拉什的感谢,特地为他和瑞士车友做了一顿并不丰盛的中国菜。我是不会做菜的人,所以只能在网上找到几个家常菜的教程现学现卖。只不过在伊朗购买做中餐的调味品不太容易,找了三家超市才买到一瓶酱油。
晚上我做了三盘菜,一盘清炒花菜,一盘辣椒香肠,还有一盘可乐鸡翅。说到这可乐鸡翅,阿拉什和丹尼尔可是第一次吃,他们一直惊讶于可乐如何来做菜。最后大家坐在一起吃的还挺开心,我的厨艺也算是得到了两位的认可,阿拉什一直在夸我是个好厨师,夸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有一天,阿拉什带着我和丹尼尔来到一家当地餐馆,店铺很小,这里主推伊朗传统美食,名叫"吉杂"。土豆,西红柿和青椒羊肉烹制好后装在一个小罐子里,然后主食配有馕,洋葱和腌制好的花菜。吃之前需要用倒锤把罐子里的菜倒碎成糊状,然后夹在馕里面配着洋葱一起吃。吃起来有点像馅饼,很好吃,这是我来伊朗后吃到的最好吃的当地饭,丹尼尔吃得更是津津有味。
德黑兰城中心地带有许多年久的居民楼,外表破败老旧,而一个个活力四射的商家店铺则占据着一楼临街的位置。公园里的长椅上和草地上总是人流不断,年轻人在谈情说爱,中老年人就在安静的喝茶看报,给繁忙拥挤的首都增添了几分闲适。
伊朗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光辉灿烂的文明,由于签证时间的原因,我把自行车寄存在阿拉什的家里,改乘长途巴士前往几座历史名城。
德黑兰有一位中国朋友,名叫任宁,我和他一起参观了大名鼎鼎的伊朗国家珠宝博物馆,直到天黑,他把我送到车站,我选择做夜车是因为伊朗巴士宽敞舒适,在上面睡觉不会觉得难受,这样一来就可以省下一部分住店的费用,并且还有免费的零食饮品提供。
我的第一站是南部城市设拉子,设拉子素以玫瑰和夜莺之城及诗人的故乡闻名于世。公元10世纪时为波斯首都,18世纪时曾为赞德王朝首都。2500年前,波斯人居鲁士以此为中心创建了波斯帝国。后被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所毁。
在波斯波利斯东北300公里处还有另外一处千年古城:亚兹德。与波斯波利斯不同的是,亚兹德的城市布局和主体建筑从古一直延续至现在,老城内依旧充满了生活气息。我用一上午的时间在亚兹德的老城中闲逛,城市中最有特色的建筑是“风塔”,也就是建筑物顶部用来通风降温的设计,这是沙漠中居民的智慧结晶,所以亚兹德又被称为“风塔之城”。
我在当天中午转车前往伊朗最后一站伊斯法罕。伊斯法罕是伊朗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建于公元前4、5世纪的阿黑门尼德王朝时期,多次成为王朝首都。为南北来往所必经之路,著名的手工业与贸易中心。伊朗有谚语说“伊斯法罕半天下”,反映了该市当时的繁荣景象和深远的影响。
在伊斯法罕的哈朱桥下,有成群的男人聚集在一起唱歌,时而独唱,时而合唱,场面热烈非凡,路过的人会不断加入到歌唱的队伍中。下午许多市民携全家老小一起聚集在皇家广场的草地上,放下所有繁杂事务,他们抽水烟,吃晚餐,放风筝,弹吉他......每个人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喜悦中。这些都足以见得,波斯民族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一面。
经过三天短暂的汽车之旅后,我重新回到德黑兰阿拉什家中,距离签证到期只剩下三天时间,好友仁宁请我吃了最后一顿晚餐。11月3日凌晨我离开了德黑兰,乘坐阿塞拜疆航空的飞机直达巴库,一个月的伊朗之旅就此结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得到了很多帮助,收到了很多问候,离别时我只想回头好好看看这片土地,我曾一度认为离开这个国家后,再也难遇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