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洞    记

                                                                  姜亦德

      洞于堡北（1），邻铁长线，无入者，秘不测。传言众，或曰通白山（2），或谓洞深息乏，久而人亡，鸟栖穴，兽时出。穴冬暖夏凉，故谓之温洞也。

      己酉正月初三，五人壶包于肩，缆带于腰，怀饼馍窝头，持刀斧锛镰，携烛灯（3）手电，蓄势待发。

      越涸溪入洞，行七八丈，忽见冰柱，惊诧不已，绝世极品，形似瓶，粗如瓮，高过楹，时人欢然，众好抚之，久恋观之，澄如水晶，光洁如削，其腹中空，涓滴腹内，音闻耳悦，嘹亮回荡，愕呼：“铿镗冰有韵，的皪玉无瑕（4）”，壮哉美哉！

      惜乎！今冰柱杳然。恶人碎冰柱，稚子弄冰钲（5），吾辈坠蕊宫（6），不能全其能，竟显尘世所历，沉淀岁月沧桑。遗产难得，毁于一旦，心痛兮！“空吟冰柱忆刘叉（7）”。其若见之，为之奈何？必殚世之奇辞以述之！吾愿天公回造化， 藏之韫椟之生光华（8）。

      前百步余，顶悬蝙蝠，多如麻，使人惊，摘入裤，放至天，与鹰搏，吾观之，乐无穷。西（9）称吸血鬼，貌恶夜出，属兽昼匿，栖冥湿洞壁，食岩乳除蚊，蝠福源音同，含福运气，人寿祚。足踏壤，软如衾，掺蝠粪，纳豆臭，取其腴润田（10），丰民得其利。

      入左洞，巨石塞路，隙伏而进，湿扑面冷。忽闻水声，目之所及，暗河小瀑，飞流溅涌，疑为苍赐人间，以解此地饮难，若取碧水送万家，民甘而谢（11）；心系民，喜其喜，忧其忧，解其难，思其求，宜然！立崖际，群灯齐照，一览无余，远水渐缓，众鱼集游。流至何处？余忽欲舟至响水沟。（12）

      无路乃还。上跻下跃，前难行也，道之景妙：石笋钟乳，石柱流石，“十百为群，横见侧出，不可指屈”（13），异态百出，疑冰雕石刻，入眸心悦。

      有含情仙女，临风舞，襞裳逸，幽含香。有旁似猛兽，面狰狞，舞尖爪，吼震天。有若众利剑，有长短，倒悬顶，摇欲坠。或高山流水，瀑喷波，山水泻，溢皆冰。有奇柱独立，万年成，似浮屠，高二尺。又有林海雪，木挂雪，石披霜，二狙戏，童在弈，众人形。……

      乳石非独观且入药，生气血，温脾胃，清痰止咳，纳气暖肺，不多得，无复生，不可毁，禁采，国之宝，以保之！惜哉！（14） 

      已下昼，同行者疲于跻，遂止。

      洞秘不测，觉之了无。顿悟，鲜人至处，景无限；学求不已，则积土成山，学浅积博也。

忆钟乳，姿万千，醉其媚之美。念水瀑，涌后水徐，痴其流之状。土肥洞寒，思绪万千。探斯洞也，则无去城怀家，忧苦畏累，满目悲伤之感矣。（15）难且志坚，不坠鸿鹄之志，食玉茭而觉爽，居陋室以犹欢！（16）

      吾等立山半，兴甚萦回，四顾雪覆山川，不能克己，引吭而歌：《沁园春.雪》。（17）

      数入穴，初貌尤深；洞今异故，以令众知其原，故余后作文以述之。

（1）指辽宁凤城赛马温洞张家堡。1968年9月下乡至张家堡才五个月，响应 

“春节不回城”号召的我们决定探温洞。温洞即现在的“天锅古洞”。

（2）长白山。

（3）灯指嘎斯灯。嘎斯是俄语的译音。灯内放电石和水，点其二者反应生成的气体照明。

（4）借用唐.刘叉《冰柱》诗句。这里的铿镗（kēng táng ）形容有节奏而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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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改宋.杨万里《稚子弄冰》。钲（zhēng），古代一乐器，形似钟。这里指孩童把碎冰块当钲玩。

（6）仿宋.杨万里《雪晴》。蕊宫即仙宫，这里指有温洞、高丽井和神仙洞的温洞村。

（7）摘自宋.苏轼《雪后书北台壁二首》。

(8) 改唐.刘叉《冰柱》我愿天子回造化，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

（9）西方各国。

（10）我们多次进温洞。生产队组织社员入洞取土沤肥。

（11）张家堡严重缺水。一口井不能满足全村用水需求，冬天人们需到二三里外担水喝。

（12）猜想此暗河与当地栏马岭的响水沟相通。站在响水沟，不见河水流，但能听到地下流水声。

（13）出自明.徐霞客,《粤西游日记三》

（14）1970年我们看到温洞里众多钟乳石，尤其是一些精小的钟乳石被毁，心痛如割啊！

（15）改北宋.范仲淹《岳阳楼记》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表达我们春节不能团圆，但也快乐的心情。

（16）仿 唐.王勃《 滕王阁序》

（17）我们从半山腰的洞口出来。《沁园春.雪》寓意江山如此多娇，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